当然会有矛盾、冲突和争执。
只不过,夏溪她性格乖巧,不喜与人争辩,遇见分歧就会忍耐退让。
有时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想让他人为难。
照我说,就是太识大体。
记得我担心她上班后受欺负,还专门给她交代,去公司后腰杆要硬,嘴巴要紧,不许轻易答应他人额外请求,对不合理的要求必须斩钉截铁的拒绝。
夏溪听后,很是担忧的望着我:“安安,这会不会太嚣张啊?给同事印象不好吧?”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必须按我说的做。”我刮了刮夏溪鼻子,语重心长,“这是先定下底线,不然以后就得任由他们揉捏搓扁。”
我看过前车之鉴。
赵柯那时候的性格和夏溪很像,类似很好说话、随叫随到、从不拒绝的老实人。
开始是几个人让他帮忙,接着某日所有人都让他‘顺手干了’,后来不知哪一天,大家就默认事情是他的义务,直到最后,所有脏活累活都变成了他的事。
我冷眼瞧了许久,本不想理会这事,毕竟人生格言之一就是不管闲事。
有天赵柯抱着一堆器械进来,因为踩到医废袋,整个人朝前踉跄,磕磕绊绊撞到一位同学。
那同学很不耐烦,赵柯赔着笑说对不起。
这场景,让我想起不久之前的一件事。
夏溪加入排球队一段时间后,总被安排去擦排球。
那天她站在排球场外,拿着抹布低头仔细擦拭,就连飞过来的排球都没发现,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被砸,整个人摔到地上。
排球框也歪了,球散了一地。
我和倪博那时刚到场外,看见夏溪摔倒后,急忙朝她跑去。
听见那发球的盛气凌人:“没长眼啊?不知道躲啊?”
我当时就恼了,扶起夏溪后,顺势抬脚颠起个排球,‘啪’的朝刚刚说话那人打去。
准头不错,迎面一击。
见那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我又颠起一球在手中转着,将刚刚的话一字不动原数奉还。
“没长眼啊?不知道躲啊?”
那人爬起来,抬手指着我,像是要打架般冲过来,但被周围的人拦住了。
我很挑衅地上下打量她:“怎么,想动手?”
气氛僵持起来,一直没说话的排球队长忽然出现,说着虚伪话打圆场。
“哎呦,都是一队队友,没必要闹这么难看,散了啊。”
她呵呵笑着望着夏溪,是我最讨厌的伪善表情。
夏溪点头,上前拉住我:“安安,算了。你别气了,我没事儿,只是手臂擦伤了而已。”
擦伤?!
我低头查看夏溪手臂伤势,发现已经有出血点,甚至组织液渗出特征。
当即更恼怒了。
尤其听见排球队长还说:“小溪,你去收拾一下场地,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收拾你大爷!”
“去你大爷的收拾!”
我把手中的排球摔在地上,扭头看着与我异口同声的倪博。
对方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显然也气急了。
他指着为首那位队长,拿出我们华工学生会组织部长的气势:“你这涉嫌虐待社员,我会投诉到你们学生会。”
说罢,他扭头看着夏溪:“小溪,我们退社!”
夏溪好似被倪博的状态吓到,只顾着点头,眼神却是放空的。
事态结束,我拿起夏溪背包,扶着她的胳膊朝外走:“小溪,我们去医院上药。”
就这样,那日我看见唯唯诺诺的赵柯,忽然想起了那日拉着我说算了的夏溪。
明明错的不是他们,凭什么先低头退步的是他们。
人善被人欺么。
于是,我管了闲事。
我上前拿过赵柯的托盘,‘啪’的摔在大桌台上。
“从今天起,东西都自己拿,自己收拾。”
那年我是班支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班上也算有些威信。
万万没想到,从那日起,就被赵柯给缠上了。
幸运的是,赵柯摔过的跤,夏溪避开了,虽然和我的嘱咐无关。
因为夏溪公司是外企,讲究个人空间和隐私,同事之间邮件沟通,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企业文化。
仔细想想,和夏溪在一起的日子,若真的追究,她退让的次数远比我多。
夏溪有时会开玩笑,说我看似什么都由着她,但那些都是对我而言无关紧要的事。
她说凡是我认定的事,从来没有回旋商量的余地。
认真思考过后,我竟觉得夏溪说的对。
我性格极为有主见,做事目的性强,又比较固执己见,属实不算好相处。
不可否认,夏溪的忍让避免了许多争执。
但是,也让我们缺少了磨合的机会。
我们没有为床单的花色,衣服的样式,晚餐吃什么有过争执,所以面对最为本质,也最需要勇气说开的现实问题,也下意识选择了躲避。
比如,如何规划今后的人生。
比如,如何解决我们彼此家人的反对。
比如,若永远不能走在阳光下,我们必须躲藏着过一辈子,是否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继续相爱。
还有许多……
可是那时的我们太年轻,以为躲着那些问题,彼此闭口不提,故意视而不见,它们就能随着时间消散不复存在。
自欺欺人的过了一天又一天。
问题像雪球一般积累、滚动,眼看着它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直到再也无法阻止的地步。
最后避无可避,最终冲散了我们。
我很后悔。
可已经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小齐,作为过来人,我嘱咐你一句。”
我站起身,望着小齐懵懂神色,语重心长道:“谈恋爱后不要害怕吵架,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说罢,我离开天台。
喝完奶茶,把空杯丢在垃圾桶里。
开车回家时遇见红灯,我按下窗户透气。
竟开始下雨了。
雨势渐大,我又关上窗户,打开雨刷。
路过一处广场,我目光扫过右视镜,却看见两个熟悉身影。
是夏溪,还有……倪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