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落后的小农村里,每个人似乎都有大把的时?间蹲在家门口?唠嗑,雪影一深一浅地走在坑坑洼洼地土路上,像一只跳舞的猴子一样被村民们围观着。
“很?显然,这是个错误的决定。”被雪影放在背包里的玉露抱怨着,来之前?,它就在反对着。这个在网上都搜索不到?地图的穷地方,别说公?交车了,连个水泥路都没有,雪影已经?走了一个小时?还找到?地方。
“我的脚要受罪了。”雪影自言自语。脚上火辣辣的,她能感受到?脚上的水泡在慢慢地冒出头。
“都怪发财树那个神经?病。”玉露特别的生气。
雪影心虚地闭上了嘴巴,来这里查看葡萄树的情况是她和发财树一块下的决定。
“他们都在看我。”雪影走在土路的正中间,周围的老大爷老大妈们一边光明正大地看她一边议论纷纷,她感到?了别扭。
“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没人愿意看丑八怪。”玉露安慰。
“院外的喇叭花特别喜欢被路人欣赏,如果有路人认真地看它一眼,它能欢乐地让所有的植物都知道?。”雪影想起那颗闯入院落的喇叭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如果给个职位定位的话,喇叭花就是个笑星,所有的事情在它的嘴里都能变的有趣起来。外向开朗的它无论遇到?什么?糟糕的天气都能大笑着面对。
“它就是傻大姐。丁点破事就能囔的全世界知道?,没个安静的时?候。”总是被笑闹声?吵醒的玉露对喇叭花这个罪魁祸首不满已久。
“孩子们喜欢热闹,所以它们与喇叭花玩到?了一块。你喜欢安安静静的,却又爱跟孩子们待一块,难怪被吵的头疼。”
雪影把背包中的玉露抱在怀里,慢吞吞地继续说道?:“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抱怨。”
夕阳慢慢地落入树枝间,黄色的余晖笼罩了整个的天地,为了万物镶了一层华丽的金边。
站在空旷的麦田中,雪影一时?看迷了眼。
“小丫头!”
雪影回头,怀中的玉露衬的她的脖颈更?加的白皙纤细。
突突突的拖拉机在车轮下溅出大大小小的泥点,雪影站在拖拉机上,像个海浪中孤帆,随着海浪摇晃。
“我听?我家闺女说你明天才到?,就没在车站里接你。要不是大沙头说村里进来个漂亮的城里姑娘,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去找你,可就接不到?你了。虽然咱们村里的人都没那坏心眼的,但天黑了,这里就又湿又冷,生病了咋办。”张老头抽着大烟开拖拉机,还不耽误对雪影说教。
张老头说话的方言味太重,雪影听?的懵懵然。
蹲在门口?扒饭的大老小伙们看见拖拉机上的雪影,纷纷跟张老头摇摇筷子,大喊着问道?:“这是谁家的姑娘?长的真俊。”
“这是我姑娘请的城里的准大学生,来看看咱们葡萄园。”
村里人一听?来看葡萄园,饭都顾不上吃,把碗就地一放,跟着拖拉机后面向葡萄园走去。
雪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可不是大学生。
“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个啥!别折腾了。”董老头磕磕大烟头,卷着自家种?的烟草,抬抬又黑又皱的眼皮,粗声?粗气地说着。
董大娘向前?倾,搓搓手,红着一张脸对着雪影歉意地笑了笑。一回头,掐着腰,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个死老头,懂个屁!人家是城里的大学生,那技术员也就个初中毕业,能一样吗?”
董老头侧身躲开董大娘抢烟的手,不服气道?:“大学生怎么?了?我侄子还是个研究生呢,知道?什么?是研究生不,研究生就是比大学生知道?的更?多的人。”
“切,还你家侄子,你就吹吧,把老天吹破了,也没人管你。”董大娘甩甩手,拽下手袖,一把扔到?董老头肩上,风风火火地追赶拖拉机。
“你要是找不到?葡萄园出问题的原因,你就丢脸丢大了。”玉露感慨着。
“我也这么?认为的。”雪影低着头,小声?地说着。
“不要担心,我可以帮助你。况且,就如那个老人所说的,你还是个孩子,即使看不出来问题,他们也不会为难你的。”玉露轻轻地舒展自己驻扎在花盆中的根,它喜欢这里干净的空气。
“害怕他们失望,看这儿村子的破旧程度,就知道?他们的收入就靠这一亩三分?地,如果葡萄园出了问题,他们这一年?都会过的不好。”曾经?的雪影跟在母亲身后,见过便?地饿殍的惨状,虽然这个世界比那个世界少了很?多的无奈,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还是有很?多被钱逼出来的无奈。
“你的能力有限,你不能解决所有的难题。多想无益,尽力就可。”玉露劝服着雪影,它很?清楚,这些道?理雪影都懂的,她也总是用这些话来安抚暴躁中的发财树,如今钻了牛角,也是因为她太紧张了。
雪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玉露放在背包中。
目的地就在眼前?。
葡萄架整齐地排列着,地上没有一点的杂草,可见果农们花了多大的心血来照顾这群小家伙们。
张老头临时?架起了个高瓦数的大灯泡,照亮了整个的葡萄园。
昏昏欲睡的葡萄树重新清醒了过来,伸伸胳膊,踢踢腿,相互之间打着招呼。
雪影蹲在葡萄前?面,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葡萄叶的变化,直到?蹲的腿麻,才慢慢地站起来。
“我需要进去里面再观察观察。”雪影皱着眉头对着老张头说道?。
“看出来啥问题了吗?”张老头紧张地问道?。
雪影踟蹰了片刻,回道?:“还不太确定。”
张老头举着灯泡在前?面走,雪影一声?不吭地跟着后面,时?不时?地停下来,用手搓一搓葡萄根部的土壤,或者用手摸一摸葡萄叶。
雪影嘴上不说,心里很?确定,这群小家伙们被照顾的很?好,不缺水分?也不缺营养,它们的根系很?发达,它们很?健康很?活泼。
“玉露,我需要你的帮助。”雪影小声?地呢喃道?。
“我已经?跟它们聊天了,它们害怕陌生人,不肯跟你说话。”玉露无奈地说着,它已经?极力安抚它们了,但还是被拒绝了,要是能言善辩的发财树在这里,一定能让这群孩子们听?话一些。
雪影从书?包中抱出来玉露,摸摸它圆润润的叶子,轻声?道?:“没关系的。它们跟你说原因了吗?”
玉露把露出土面的根藏到?下面,它讨厌灯光,听?到?雪影的问话,才气骂道?:“一群娇生惯养的娇气包,它们不好好地长就是为了进行抗议。”
“抗议什么??”雪影好奇,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农田的植物们会因为抗议而不好好地生长。
“说来话长。村里有个老艺术家,喜欢在这里唱唱歌弹弹二?胡。从记事起,这群娇气包们就是伴着音乐长大的,一个个地自认为它们与其他的傻蛋们不同,它们是浸泡着音乐长大的艺术家,是与众不同的紫葡萄。”
雪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傲娇的性子让子她想起了院里的大哥大仙人掌。
“然后呢。”雪影憋住笑继续听?故事。
“老艺术家在年?前?就死了,等这群娇气包从寒冬里醒过来后就发现每天都能欣赏到?的音乐竟然没了,习惯了欢乐乐谱的它们,如何在这枯燥无味的日子里生长下去。”玉露讲的跌宕起伏,甚是投入。
“所以它们集体抗议?”雪影憋笑道?。
“是的,这一群傻帽集体罢工抗议。”玉露嗤笑。
“谁领的头?”雪影若有所思,据她所知,果树都有开花结果的本能,除非有植物每天去鼓动,不然,它们不会去违背这种?本能。
“就是那棵长的歪歪扭扭的野葡萄。”玉露说起这棵野葡萄的口?气就跟提起老鼠屎一样地厌恶。
雪影引着灯光在葡萄园里来来回回地走了三趟才在整整齐齐的葡萄架旁边找到?了这棵野葡萄树。
这棵野葡萄跟其他葡萄明显的不同,长的更?粗壮也更?奇形怪状,枝叶间藏着稀稀落落的青色葡萄果。
雪影手撑着膝盖,伏下腰,笑着说道?:“找到?你了。”
找到?了葡萄树不生长的原因,雪影便?想着如何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这件事儿。虽然这些老农们也不关心什么?科学不科学的,但还是需要拽出个所以然来。
“闺女,知道?咋回事了不?”董大娘看到?张老头使的眼色,搓搓手,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雪影腼腆一笑,解释道?:“找到?生病的原因,但还是需要你们的帮忙。”
张老头脸上立马布满了笑容,董大娘也跟着爽朗地笑道?:“甭客气,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对,我们没啥本事,但有一身的傻力气。”张老头也跟着应和。
雪影笑着点点头,细声?细语道?:“照顾植物需要像照顾自家的孩子一样精心,冷了就给穿衣服,饿了就给饭吃。”
“我家那臭小子,给他穿衣服都嫌累赘,非得?冻成冰棍了才回来披个床单当那什么?超人。”刚满三十岁的张三墩是张老头的表外甥,跟着来看葡萄园情况,听?到?雪影提起孩子,被勾出了一肚子的气。
“闭嘴!先听?闺女说完。”董大娘伸手就给了张三墩的背一个响亮亮的巴掌。
雪影在心里闷笑,这个小村里一个家连着一个家都是拐着弯的亲戚,被长辈当着这么?多人打了也只能红着一张脸憋屈着。
等闹腾的人都安静下来后,雪影尽量用他们都听?得?懂的话来解释:“植物各有各的脾气,有的喜欢太阳,非得?在太阳底下才能开花结果。有的喜欢阴凉地儿,就像木耳蘑菇一类的,在下过雨后的烂木头上长着。有的喜欢暖和天,夏天了才开始发芽,有的喜欢冷天,早春就开始有了动静。”
“这咱都懂。麦子还分?早麦和晚麦呢。都是一样的道?理。”初中文化的张老头是这群人里学历最高的,也是最有发言权的。
“嗯嗯。其实,除了大多数都知道?的,还有些很?多人不知道?的。比如,植物对声?音的敏感。声?音刺耳了,人就会觉得?不舒服,同样的,声?音过大或者过小,植物也会有所感觉。”
“葡萄不好好地结果,是因为声?音?”常常唠嗑的董大娘瞬间明白了雪影话里的意思。
“对的。从科学方面来解释就是,声?音会让空气震动产生声?波,植物长期生长在这种?声?波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如果给植物去掉这种?声?音,就像给它们换了一个环境,生长就会受到?抑制。”雪影瞎掰。
村民集体蒙圈。
“丫头,你说简单点。”
雪影点点头,火候已经?到?了,可以把她真正要说的话给抛出来了。
“在葡萄园里给放点歌就行。”雪影一言概之。
“放啥歌?”张三墩兴致勃勃地问,这里他最年?轻,他听?到?的歌肯定比他们更?时?尚。
“不要乱七八糟的歌,就放点张大爷你那个时?代的老歌就行。”
张老头笑道?:“这个没问题,家里有喇叭,有收音机和磁带。”
深夜十一点,葡萄园里响起了二?十年?前?的老歌。
雪影这一次终于听?到?了这群娇气包们的说话声?和嬉笑声?。
夜已经?很?深,葡萄园里反而更?热闹了。
正是农忙季,这里又地多人少,每个人头上都十来亩地,穷山穷沟的,没有县城里的条件,全是一个人一把镰刀地割麦割豆子。前?几?天刚刨完早熟花生,为了跟晚熟花生隔开时?间,村里人都是昼夜不停地刨花生。在夏末秋初的日子里,这里的人连续劳作,只在吃饭的时?候回家,累的时?候就地一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