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闪烁着电龙,白纸灯笼在狂飙的风雨中飘零垂落,风声雨声混着渐近的马蹄声,彻响在荒芜的旷野沙漠里。
雨势太大,鼓动着老旧的木板门,两个伙计双手按住门板防止它被吹开,但显然效果并不是很好。更何况还有在风雨夜里赶路的人在门外,而门外的人定然是想进来的,里面的人也无法阻止他们进来,不仅是因为这偌大的风雨阻碍了前行,也因为他们原本的目的也是这风雨飘零地——龙门客栈。
“操.你爹的蠢货,门栓哪挡得住啊,快搬桌子!”金镶玉一出房门就看到两个伙计在挡着门板,立马吼道。
“开门开门快开门——开门!”
“哪个狗娘养的,刚关门就要开,敲得这么响是要砸场子啊!”她立刻指着楼下站着的三个人道:“不准开,叫雨淋死他!”
她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心下有些庆幸这时候刚好有人来敲门让她有了个借口远离那个小鬼,但是更多的是火气,现在来摆明了撞枪口来的!
“快点开门——快开门——”
金镶玉一下子怒了,从走廊栏杆处半蹲下来冲着门口喊:“敲敲敲敲你娘的丧门星啊,你再敲老娘就……”
“啪——”一声门已被外头撞开,一群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男人先声夺人道:“你们聋了!敲了那么久的门都不开,不做生意啦!”
一人吼完,一群人立即分列两边让出身后三人往前走至跟前,很显然这三人才是这群人的头领。
最前面的一人面白无须额间一颗黑痣,双眉紧蹙仿佛随时都会和人大吵一架大动干戈;后边两人,一人面相阴柔酸刻,唇角带笑却让人不觉得他在笑,反而在算计;最后一位年龄最大,干枯瘦削,淡定从容,眼里含着不易察觉的轻蔑。
不过金镶玉却没有时间去注意这三人的长相,因为她忙着去抓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漫天飞舞的账册。
“我操——”她直接从二楼旋身一跳毫无声响地落在柜台上,边去抓账册边吼道:“老娘的账本全湿了,不要管这帮混蛋,死人你还不关门呐!”
黑子一愣后才急哄哄地和两个伙计一起把门堵上。
那三人已施施然走到一旁,唯有那个年纪最大的坐下,另外两个年轻的站在他身后,他开口唤道:“老板娘。”
见金镶玉不应,三人身后站立着的下属立马喝道:“叫你呢!”
金镶玉立马头也不抬道:“叫魂儿啊,没见到我在忙着!”
那人也不生气,语气平淡道:“有上房吗?”
金镶玉立马不耐烦地说道:“没了!”
那人一抬手道:“那只能麻烦你叫他们搬出去了。”
金镶玉这回有反应了,她攥着一沓账单,飞身落到那人面前的桌上,“姑奶奶我这个人啊,愿意就一百个成,扶扶高。”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身边一人搬了个矮凳到桌上,金镶玉一甩裙摆翘着二郎腿坐上去,继续开口道:“我要不愿意啊,你就算将一百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改主意!”
他身侧一人立马怒目道:“反了你!”便要上前,被他轻轻一抬手拦了下来。
他笑道:“我们是做生意的,钱我不在乎,最重要的是要住得要舒服。”
金镶玉笑了笑,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道:“我也是做生意的,钱我也不在乎。你们这一来就把老娘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的,你说怎么办吧?”
那人理了理斗笠,笑得轻巧,“那你算算看一共损失了多少,我按价三倍补偿给你如何。”
金镶玉一下哑了声,她不自在的摸了摸后颈,像是把刚才的事全忘了一样,笑道:“上房嘛,倒是还有一间。”
金镶玉把人带到房里,面无表情道:“我这里房少客人多,你们准备住几天啊?”
领头的摘下蓑衣露出一身白衣黑带,闻言掏出一锭金子塞到金镶玉的手里,“天气难测,这金子你看能住几天?”
金镶玉立马眉开眼笑,声音都柔了八个度,倒了杯茶给他,还故作体贴道:“这么大雨赶路辛苦了。”
领头也露出笑,“老板娘,这几天有没有面生的人来投店?”
“你们找人啊?”
“哦,我们行商做买卖的最怕有麻烦,我不过是顺道问问路而已。”
金镶玉瞄到桌上放着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端着茶递给这个年轻人,被冷着脸无声拒绝了。她状似随意的坐在一旁,一只手想要放在桌上,好像没注意到似的将盒子碰落,下一秒嘴里焦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
盒子自然没掉,这人的武功身法也不错。
探出一点消息,她也看出他们没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不想留她,便笑着离开了。
贾廷待人一走,脸上那客套的笑就消失了。坐在一旁的路小川低声道:“贾公,周淮安真会走这条路吗?”
贾廷沉吟道:“那两个孩子本就是要被发配到边关的,周淮安要救人也就只有出关这一条路。我奇怪的是,小督主竟然没有消息。”
路小川道:“小督主做事随心所欲,督公便是叫我们从旁协助,也不知小督主现在在哪?”
贾廷道:“若是周淮安要到龙门客栈,小督主必然也是要来的。若是小督主已经在路上解决了周淮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今夜,你我去探探底。”
路小川道:“是。”
金镶玉一回房刚关上门门就响了,“谁?”
门开一条缝,竟是今天刚来的小白脸,金镶玉原本应该高兴的却被搅得一肚子火,此时固然没有心情勾搭小白脸做点什么,不过看着那张脸也是英俊帅气,赏心悦目,也勉强让自己心情好点,打开门让人进来。
“我来问问天气。”周淮安走进房间开口道。
看着老板娘举着灯盏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模样,周淮安道:“难不成老板娘房里还有客人?”
没见到那个古怪的小孩子,金镶玉心下一松,转身对着周淮安笑得妩媚,“我的客人不就是你嘛。”
……
周淮安一回去就看到邱莫言在等他,眼神一柔,“怎么还没睡?”
邱莫言在周淮安面前也没有了白天的精悍,虽然穿着男装但谁也不会以为她此时像个男人,她的眉眼间糅杂着女子的娇媚和英气,眼神含着难以诉说的情愫。
她就这样望着他,柔声道:“就是想等你。”
听了这话,任何男人的心恐怕都要软了,周淮安自然心更软。他走过去,与邱莫言并肩坐在房里中间的石柱边。
他低沉柔情的声音开口道:“东厂的三档头来了,风雨太大不好走,恐怕我们要多留一些时日了。”
邱莫言眉心凝着担忧,就听见周淮安有些疑惑的声音道:“我方才去老板娘的屋里,发现了一件趣事,也许对当前的情况有变。”
邱莫言追问道:“什么趣事?”
“老板娘的房里在我去之前还有一个人在。”周淮安轻声道,“而且这个人老板娘似乎有些怕他,若非我一直注意着房里没其他人,也不会从老板娘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这是好是坏?”
“我不知道。”周淮安表情也有些凝重,“东厂的人已经找过来了,碰面是迟早的事。这个金镶玉武功不弱,三档头方才才来,那么又会是谁能让这龙门客栈的老板娘害怕的人?”
“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来个人。”
“谁?”
“焚世雪童。”
“焚世雪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