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筠本以为, 自己会睡不着。
毕竟，鬼并不需要睡眠，除非是他有意让自己睡着。
今夜才得知了唐希有妖族血统这惊天秘密, 怎么想，也会心绪难平, 睡不着。
只是，听着身旁寂明均匀的呼吸声, 睡意如海浪般袭来。
程沐筠做梦了，鬼没有回忆，是不应当做梦的。
准确来说, 是段回忆。
梦很，从他在那山村第次见到纪淮开始, 到他带闾山派。
程沐筠曾经在纪淮的房间住过很段时间，那几年, 他频频做噩梦。不管那时的程沐筠表现得如何坚强，毕竟是不过四五岁的幼童。
狼妖每次吞噬村中人的时候, 就直接在村中空, 当着所有幸存者的面开始进食。狼妖喜欢村民恐惧到瑟瑟发抖的样子，那对于他来讲似乎是绝佳的佐餐调料。
他会遵循野狼的习惯，从撕开肚子开始，吃掉最鲜嫩的内脏部。那时, 生命力顽强的人或许还没有死，会翻滚着挣扎。
而迫围在旁边的人，则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好友撕碎，咀嚼，慢慢只留下带着些残余血肉的骨头。
狼妖吃完之后，会强迫村民把骨头收敛, 垒起来，堆成座座人骨塔，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年幼的程沐筠，也无法避免，甚至亲手收敛过这世界的亲人。在最初的几年，他夜夜梦魇所缠绕，无法好好睡觉。
纪淮发现后，把惊慌失措的程沐筠抱到了自己房中，哄着他睡觉。就这样，两人在起睡了好些年，直到程沐筠十六岁那年第次独自下山历练。
回到门派之后，纪淮说他已经可独当面，不适合居室，程沐筠这才回到自己多年未踏足的屋舍。
那时程沐筠并未多想什么，虽然有些不舍，却也是乖乖听话，直到纪淮带回了唐希。
唐希山之时，约莫七八岁，似乎也是妖屠了全家，他也是夜夜陷入梦靥中无法入睡，并且极依赖纪淮。
于是，某天晚，程沐筠看着唐希抱着子敲纪淮的门，哭着说自己睡不着。
纪淮用多年前样的温柔态度，接纳了唐希。
当时的程沐筠气疯了，嫉妒如毒『药』般侵蚀他的心灵，甚至生出要把大师兄关起来只看到自己这样可怕的念头来。
清醒过后，他惊慌失措，觉得嫉妒孩童的自己简直是不可喻，留下张纸条，独自下山。
在外之时，他反复说服自己，那是妖族杀了全家的可怜孩童，和当年的自己样。
大师兄当初用万般温柔的态度牵着他走出梦靥，时这样对唐希也是应当的，甚至他程沐筠也该用样的态度对唐希。
想明白后，程沐筠回了闾山派，学着用师兄的态度照顾唐希，想用自己曾经的经历帮唐希走出梦靥。
实，每次的回忆，对于程沐筠来说，都是揭开伤疤的痛苦行为。只是他觉得，能帮唐希，即痛点也无所谓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世界的唐希竟然有妖族血统，妖族……
强烈的愤怒怨恨，席卷至程沐筠体内每处，他甚至在想，明明闾山派的每人，几乎都是妖物害了全家。
如果，他们知道唐希有妖族血统，会不会恶心于对唐希的宠爱。
或许不会，毕竟，唐希只要示弱，只要撒娇，只要做些好吃的饭菜，就能获得所有人的喜爱。
程沐筠不甘心，强烈的嫉妒，让他不想见到唐希……
梦中的程沐筠，正用剑指着唐希。他看着唐希，看着那张见就令人心生好感的脸，却只觉得人虚伪得令人作呕。
唐希很善良，善良到不愿意伤害任何生命，包括妖。正因为他这般愚蠢行径，才导致了纪淮的受伤。
愚蠢的善良，为何还会闾山派的这些人喜爱，程沐筠心中的嫉妒，如墨汁般涌了出来。
是不是割破这张脸，捅穿这具柔弱的身体，就不会……
就在时，程沐筠觉得眼睛有轻柔的触感，熟悉又陌生。
声轻轻的叹息响起，随后又是那种他听了就忍不住睡觉的声音。
梦境渐渐远。
***
翌日。
程沐筠睁开眼睛，已是天光大亮。
他微微皱眉，意识有些迟缓想起昨夜之事。对了，寂明！
程沐筠的打算，本是趁着寂明没有醒过来时营造出种两人干了点什么的暧昧氛围，没想到梦到点过的事，居然让他睡过头了。
他『摸』身侧，果然已经没人了。
人跑了。
程沐筠皱眉，翻身而起，撩开床幔下床，却看见寂明正在坐在床前不远的桌旁，闭目拨动佛珠轻声念经。
程沐筠走过，毫不客气在寂明腿坐下。寂明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继续念经。
“大师，昨夜还缠着不放，今日就这般冷淡？”
没有回应。
程沐筠愈发不爽起来，昨夜的梦境让他对这世界有了更深的沉浸感。嫉妒，他无比嫉妒当初唐希，能让纪淮无条件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