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师兄还是?坐下吃杯茶罢。”贺云樱心中生疑,片刻之间便有决断,转身引了窦启明到堂屋坐下说话,叫剑兰上?茶。
窦启明忧心忡忡,接了茶盏之后?就叹了口气:“具体的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宫里中毒的人不?少,下毒之人,或许,可?能,就在其中。”
贺云樱这才?明白窦启明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性子,为什么今日?说话这样艰难。
若只是?寻常询问或是?求助,哪里值得这样吞吞吐吐。
窦启明真正的意?思,是?怀疑萧熠就是?下毒之人或是?主谋,所以应该会有解药。
至于为什么不?去求南阳居,则是?不?必问了。
霍宁玉先前在南阳居里住了大半个月,窦启明去了六七次,在素娘子面前也有几分相熟了。九成?是?求过了但是?没有用。
窦启明默然片刻,又望向贺云樱:“师妹,我知道这次拜访实在唐突,对令兄也多有冒犯。只是?,这次除了我伯父中毒之外,还有我堂姐和姑母,她们二人身体都弱,我实在……”
贺云樱知道窦婀娜还有一个姐姐,窦娉婷,是?嫁到了昭国公府为世子夫人。
或许是?宫变之时正在窦皇后?宫中,便一起?被牵连了。
“我堂姐素来心善,我少时也很?得她照料。”说到这里,窦启明越发难过,亦觉得有些失礼,咬牙起?身拱手,“总之,今日?冒昧了。师妹休息罢,我告辞了。”
言罢微微欠身告辞。
贺云樱心里竟有些隐隐的愧疚。
虽然此事与她并没有关系,且她也没有解决的能力,但面对窦启明的全然赤诚,她却没有办法同样推心置腹。
只能在送他到院中的时候再次温言安慰:“也不?要太过忧心了,总是?能解决的。”
她的眼?光与声音皆温柔如?水,但墙内墙外之人,却都是?五内俱焚。
窦启明是?忧心家人生死,虽稳如?此宽解言语,却全无?帮助,再次拱手一礼:“师妹保重。”便即离去。
而只闻院中话语声的院墙另一侧,萧熠坐在贴着墙边摆设的竹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目光亦越发低垂黯淡。
手边是?镇痛的汤药,但他却不?想喝。
或许身上?再疼痛更厉害些,便能将心痛压一压罢。
当天夜里,贺云樱睡得不?太好。
前尘旧事挟裹着今生变故,零零散散地交织成?了几个混乱的梦。
梦里的人事物彼此交叠,纷至沓来,她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只知道那浓苦的药汁气味,与萧熠身上?惯用的青林玉混合在一起?,始终萦绕不?散。
是?悲是?喜,是?爱是?恨。她更分不?清。
间中猛然再次闪过她为萧熠挡下的那一刀,以及他抱着她,恸哭断肠的样子。
然而二更时分,贺云樱从睡梦中莫名惊醒,心中便多了个荒诞的念头。
她什么时候见过他的眼?泪?
萧熠好像从来没有哭过,哪怕前世里他去祭奠父亲母亲、外家舅父,或是?他的下属殉国殒身。
贺云樱只见过他眼?眶发红,但最?终还是?忍住的。
彼时她被刺了那一刀之后?,萧熠也是?先抱着她向后?退,随即指挥下属应对刺杀。当下一刻还不?知道刀上?有毒,当然更没有落泪了。
那这个场景是?从何而来?就是?梦中的幻想么?
她正躺在床上?想不?明白,忽然在深夜的寂静之中,隐隐听到隔壁院子里似乎有脚步声。
贺云樱登时一个激灵。
因为这脚步声有点杂乱,似乎不?只一个人。
左邻既是?一位常年卧病的孤苦老人,如?何会半夜三更地有人来往,难不?成?是?进了贼?
紧接着又听噗通一声,似乎是?有人摔倒。
但并没有惊呼,也没有人说话,只是?略沉了沉,随后?那些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贺云樱屏息又听了片刻,就没有旁的动静了。
有了这件事,她接下来更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时猜测隔壁出了什么事,一时又不?免想起?在澄园里见到萧熠毒伤在身的样子,再一时,又强迫自己继续盘算开店的事情。
最?终翻来覆去了小半个时辰,她还是?在默默心算开店所需要的银钱数目之中重新睡着了。
转日?上?午,贺云樱又去问了问剑兰与铃兰,是?否听到了隔壁的动静,结果两个兰都睡得很?实,完全没听到什么脚步声。
倒是?新买的小丫头甘兰点点头,说起?夜时听到了,还听到了干咳声。
不?过到了下午,有几分熟悉的淡淡汤药苦味又飘了过来,贺云樱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当然无?意?窥伺邻舍,只要不?是?遇到贼匪就好。
正想着,甘兰又进来禀报:“孟小姐来了!”
贺云樱先是?一怔,随即才?想起?原先是?约了孟欣然今日?到家里来吃点心,顺便商量开店选址的事情。
但因着宫变之事以及萧熠中毒,她到底有些分神,一时竟将这做点心的事情给?忘了。
当即起?身迎出去,笑?着告罪:“欣姐姐!前天我回了趟王府,一时就没顾上?做桂花糕。不?过铃兰做了秋梨羹也不?错,今日?就凑合一下吧。”
“啊?那——行吧,”孟欣然有些失望,但也不?太计较,“那你自己记着回头补给?我,再加一份酥酪。”
“两份酥酪!”贺云樱笑?着去挽她,“吃一份带一份!”
“这还差不?多,”孟欣然满意?地点点头,直接在院子里的藤编圈椅上?坐下,“对了,我昨日?经过了南城广平大街,你怎么选了那么偏的位置?你要是?银子不?够,为什么不?让老王妃参股呢?让我参股也行啊!”
这时铃兰端了一壶茶与两盏梨羹过来,贺云樱动手给?孟欣然将茶盏满上?:“我就是?想做个自己的小生意?,不?怕小,要紧的是?不?靠别人,我自己去做。”
“好香甜!”孟欣然先赞了一句铃兰的梨羹,才?望向贺云樱,很?是?不?以为然,“樱樱,你是?不?是?听见有人说你攀附王府,所以才?想自己做个生意??其实那起?子人就是?嫉妒而已,他们想攀你哥攀不?上?!”
这话还真的说对了一半。
那些豪门女眷之间的流言如?何,贺云樱并没有听说,也不?太在意?。
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并没有听说什么。”贺云樱笑?了笑?,将自己手边的梨羹也推过去给?孟欣然,“我就是?想,我既然能像男子一样拜入文渊书院,也想独立做个生意?。不?想再像藤萝菟丝似的,缠在旁人身上?。”
孟欣然眨眨眼?睛,好像觉得这个比喻有哪里不?太对。
但不?管怎么样,独立之心,总是?叫人更欣赏甚至更敬佩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