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下一瞬,她却又莫名镇定?下来。
缓缓站直,平视萧熠:“殿下,这?是?什么情况?”
“没?有什么。”萧熠抿了一口水,随即咬牙伸手,将那水盏重新放回小几上。
只?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他却痛得?眼前发黑,额上也冒了更多的?汗。
“请再照料母亲几日。”萧熠再次喘息片刻,才勉强低声道,“不要让她担心。”
慢慢抬了眼,再与面前的?贺云樱对视,灰白中?隐约发青的?薄唇弯了弯:“至于你,本就不会再担心我了。是?不是??”
贺云樱的?目光从与他对视,慢慢移到他满是?冷汗的?额角,他身上厚厚包扎的?白布,以及略带了些擦伤的?修长双手,最后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是?。”贺云樱平静地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出了书房。
外?头季青原与林梧正在数步之外?低声说?话,一见贺云樱出来,本是?各自精神?一振。
然而二人作为萧熠的?心腹,也都是?细心之人。
三两步过来之间,已经瞧着贺云樱的?面色过于平静,不似如何关心,登时便都觉得?不好?。
“樱樱妹妹,南阳居那边——”季青原赔笑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书房里萧熠一声低喝:“季青原!”
他此时气力不足,这?声音不算太大,但毕竟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这?一声还是?让季青原与林梧同时一个激灵。
“林大人,请送我回王府罢。或者回我自己的?宅子也行。”贺云樱不想多解释什么,直接向林梧开口。
“……是?。”虽然心中?失望担忧到了极处,但刚刚已经记下的?四?十棍子的?林梧已经没?有再抗命的?资本,只?好?躬身应了。
随后便与柴兴义一道,将本来就还在昏迷的?剑兰一同送上马车,原路回到王府。
秋意渐浓,夜凉如水。
贺云樱坐在马车上,始终低垂目光,面上平静无波。一路上唯一的?动作,便是?拢在袖中?的?左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右腕。
鹤青。
他还真狠。
蚀骨之痛,锥心断肠。
贺云樱记得?,前世的?德化?二十一年,她也是?在初秋时分中?毒的?,是?替萧熠挡了一刀。
那伤口不深,可毒性很烈。
太医院会诊之外?,京城内外?、快马五日可达的?省府州县之中?,所有能找的?郎中?医者,甚至镖局道馆寺庙,一切能求医问药之处,萧熠都命人请了个遍。
各种各样的?法子、方子都试过,毒性也只?缓解了一半。
所以她没?有即刻殒命,而是?在苦痛煎熬之中?,撑了两个多月。
她中?毒的?头半个月,萧熠像疯了一样四?处延医,甚至连刺杀之事的?追查报复也顾不上。
到了后半月,那毒性似乎缓解了几分,却又无法全然除去,她全身关节都疼,萧熠便一回到蘅园便抱着她在温泉里泡着。
那是?唯一她能睡着的?地方,在温热的?泉水中?,在他怀里。
那时他就开始忙了。她也在各种方剂与镇痛药物的?作用下时常昏昏沉沉,虽然睡不深,却也不太清醒。
偶尔她想,他大约是?去追查刺杀的?事情,或者朝廷上事情不能再放下了。模糊的?念头晃一晃,也没?多少力气细思。
到了第二个月,她已经不敢再面对镜中?的?自己。
有道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她的?头发没?有白,却在中?毒与尝试解毒的?反复交攻之中?迅速枯黄。
而那时,萧熠到蘅园的?时间越来越少。
即便她那时因着药物时常昏睡,有时也在梦中?觉得?仍在他怀里,但相守十年的?了解,她还是?能感觉到萧熠的?目光在回避她。
似乎是?不忍看。
再后来,最后半月,他只?在月初来了一次。
她身上太疼了,半睡半醒间还在流眼泪。他亲自给她喂了药,又低头亲她的?额头,抹去她的?眼泪。
到得?她在药力下昏昏欲睡的?时候,他说?了些话。
具体是?什么,贺云樱并不知道。
因为她当时根本听不清楚,眼皮实在太过沉重。
而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的?虚弱逐渐下行,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但问身边的?人,下人只?说?王爷很忙,有空便会过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