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五福站在火车站出口,听着庄斯南说着这些事,马上脱口就说了一句,
“这不科学啊。”
“啥科学?”
对于胡五福还会跟人讲科学,庄斯南觉得挺有意思,立即就笑着说,
“小弟妹,这种话就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呀。”
在庄斯南眼里,胡五福办的那些事,根本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
庄斯南正要同胡五福继续说两句话,就听到胡五福说,
“哎呦,有个老太太用很凶的眼神看着你呢。二哥,你快看看。”
庄斯南转过头一看,哎哟,不得了,他要接的人从车站里出来了。
庄家老姑奶奶人还没出来呢,就远远儿地看到庄斯南同一个小姑娘在说话,脸上的笑很不正常。
这位老姑奶奶见过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了,她的眼神就微微发了些黯。
可是,就看到庄斯南居然拉着小姑娘朝她跑了过来,俩人都一起大声地喊她,
“老姑奶奶,您辛苦了。”
一模一样的话,把个庄家的老姑奶奶给说笑了,还是因为胡五福长得又白又圆得,看得人就心情好。
又因为庄斯南还说了一句,
“小弟妹,这就是咱庄家的老姑奶奶。”
胡五福看到这位头发花白,却是精神得不得了的老太太,正用很和善的眼神在望着她,胡五福立即挺直了背,又大声地叫了人,
“老姑奶奶,您吃了么?”
胡五福也是因为有点紧张,而她的话却让老姑奶奶微微一愣。
这位老姑奶奶看着胡五福,很是端详了一会儿,又用鼻子在胡五福身上闻了闻,嘀咕了一声,
“嗯,一股肉味儿。”
胡五福今天在厨房里呆了有小半天儿,浑身的饭味儿。
不过庄家老姑奶奶却是依然露着点笑,眼神里更是露出了点笑,
“你是谁家的闺女呀,居然还是个爱吃的。”
这年头能碰到爱吃东西,还能倒腾出东西的人太难了。
庄家老太太这才转过头看了看庄斯南,把庄斯南的大脸,仔细地看了又看,突然用惊奇的语气说,
“小南,你怎么胖了?”
这个话题庄斯南挺喜欢的,立即就“呵呵”地乐了起来,
“哈哈,小弟妹是厨子,现在我爷也在呢,天天有好吃的,不胖不可能。”
庄家老姑奶奶的想法,还停留在革命时期的艰苦日子阶段呢。
在听到说胡五福居然是个女厨子时,庄家老姑奶奶其实也并不在意,虽然她从胡五福身上闻到一股肉味。
现在是啥时候,又是啥日子,能吃到啥肉呢。
不管是啥肉,老姑奶奶可是姓庄的,在京都时候,即使是这两年大家都挨饿的时候,也还能吃上大白米呢。
所以老姑奶奶就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女厨子呀,在厨房里能吃上红烧肉吗?”
胡五福正想说那个太肥,她还真不吃。而却听到庄家姑奶奶又说,
“唉,不容易呀,厨子嘛,也就是给别人做的,自个儿恐怕是吃不到了。”
胡五福撩起眼皮看了眼庄斯南,刚才胡五福本来想说庄斯南来着,明明看样子,他同老姑奶奶关系不错的。
其实胡五福是想刺儿两句庄斯南,这家伙今天一直有点不大正常。
可是,在听到庄家老姑奶奶说的话后,胡五福连解释的欲望都没了。
因为胡五福不得不承认,这位老姑奶奶虽然没有多说几句,明显是不喜欢自个儿的。压根都没问自己这个“小弟妹”到底是谁,又和庄家啥关系。
尤其是庄斯南还在旁边茬开了话题说,“老姑奶奶,我大哥最近摊上了大事,被人告了。”
果然如同庄斯南说的那样,庄斯东难得的受宠,居然是来自于家里的老姑奶奶,但是却没啥用。
但是从气势上看,胡五福觉得至少在老首长那里,老姑奶奶的话还是管用的。
庄斯南冲着胡五福送了个眼神,胡五福赶紧就说,
“啊,听二嫂说了,有人还上大嫂家了呢。”
胡五福假装地又叹了口气,
“唉,也不知道大嫂那头咋样呢,离得这么远,我有心也无力呀。”
胡五福的话说得合情合情,又娇娇翘翘的。在老姑奶奶看来,胡五福说的全是没用的废话。
但是老姑奶奶却马上说,
“那些人,都是一些没用的跳梁小丑。”
原来庄家老姑奶奶一听到有人竟然敢上门,她就亲自找过去了。
庄家老姑奶奶的威名,在京都可不是表面吹吹的。
提过枪,打过炮,上过战场,带着全家革命到现在。没人敢惹,一个不高兴,掏出把枪,谁受得了。
庄家老太太还是有军衔的,只是现在退休了,啥事也不管。
但是却对庄斯东寄予了厚望,觉得庄斯东才能让庄家继续发挥着热量,能够完全继承老首长的地位,也能达到不输于老首长的能力。
听着庄家老姑奶奶说着这些,胡五福想,怪不得老首长是一点也不着急,庄斯南也不算担心。
庄家老姑奶奶上了小车车后,看到是胡五福开车,立即吓了一跳。
其实胡五福设了自动驾驶了,正想要说一句“我没问题”时,就听到“哗”地一声,庄家老姑奶奶推开了车门。
老太太性子还挺急了,一下就下了车,连自个儿包袱都不忘一块提下去。
庄家老姑奶奶立即用有力度的声音说,
“小南,老姑奶奶我不能坐这个车。”
“因为我不信任女司机。”庄家老姑奶奶性子也确实急,庄斯南的话都没问出口呢,她马上就说,
“我年轻的时候,就坐过女司机的车,那么大一辆大卡车,直接翻沟里了。到现在,我都记着清当事人楚楚的。”
可能确实是印象太深刻了,都过了五十来年了,这位庄家老姑奶奶还能把当时的事,说得很清楚,
“大几十人呢,全掉泥沟里了。当时我就那一身衣裳,从里到外全是泥。到现在,我只要出门就会多带几身衣裳。”
这样可怕的经历,庄家老姑奶奶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车里的庄斯南低头笑了笑,然后让胡五福从驾驶位下来,他坐了过去。
胡五福撇了撇嘴,默默无言地坐到了副驾驶位子上。
见庄斯南上了驾驶位后,庄家老姑奶奶才松了口气,自己主动地上了小车车的大长车座。
庄家老姑奶奶毕竟是个经历人生风雨,又是真正的出身于大家,刚坐上车没两分钟,就发现这辆车的不同之处。
不过庄家老太太倒没多想,而是立即就大声地庄斯南说,
“小南,你这个车不错,另外,现在马上去医院。”
“医院?”胡五福不由地嘀咕了一声,而庄斯南却是冲着胡五福又挑了挑眉毛。
胡五福马上就明白了,这位庄家老姑奶奶是在京都听到了庄家老二俩口翻沟里的事,然后才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市里不算大,又开着车,没一会儿就到了市医院。
庄斯南打开车门时,立即就大声地朝着胡五福说,
“小弟妹呀,你看着车啊。”
“嗯。”胡五福轻脆地应了一声,露着一丝狡黠地笑。
而不知道其中有猫腻的庄家老太太,竟然还提着她的包袱,下车后就跟在庄斯南的旁边,低声地问了一句,
“真断了?”
“嗯。”庄斯南硬是忍着没笑出来。
而庄家老姑奶奶,却是说了一句让人意外的话,
“真是个废物。”
胡五福可是没有听到庄家老姑奶奶,对于庄家老二的咒骂。她本来是靠在小车车的副驾驶位子上的,忽然看到有个车从她这个小车车旁边就过去了。
胡五福伸出手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差点以为自个儿看错了呢。
不过胡五福这次是直接从车车上下来,瞪大眼睛看着远去的车。
没错,是一个驴车。
驾车的是消失好几天的贾老农,而坐车的,正是打扮得有点好看的牛神婆。
穿一件旧式的斜衣襟衣裳,衣裳上面还带着点碎花花,是暗红色的。
一直到那辆驴车消失在了视野中,胡五福都有点回不过神来,还在暗自嘀咕了一句,
“他俩到市里干啥来了。”
同一时间,坐在驴车上,看着贾老农坚实的后背,越来越满意的牛神婆,先是“咳”了一声。
她这人还从来没这么不痛快的时候,所以她就直接说,
“我们俩刚才照了相,过几天就能取相片了,你不会后悔吧。”
贾老农这人真是不爱说话,却还是“嗯”了一声,坐在车辕上,又补充一句,
“不后悔,俺觉得挺好。”
牛神婆心里算是更有数了,脸上露着大大的笑,
“那咱俩过几天就打证了,就是真夫妻了,你可得听我的。”
“嗯,都听你的。”贾老农这一辈子,不管是啥事儿,都听别人的了。
不过只有卖牛那事,是自己拿的主意,到现在,贾老农都觉得自个儿不是卖了头牛,倒像是用牛换了座金山似的。
现在不管是啥事,贾老农都觉得自个儿运气好得不得了。
有了工作,有了媳妇,还有了车。
相对于贾老农的不爱说和听话,牛神婆心里头却是窃喜,暗暗地在肚子里打着滚,
“这么老实的老好人,还真是难找呢。”
牛神婆一眼就看上了贾老农,而贾老农是早就想再有个媳妇了,所以俩人都挺满意的。
这一路上,不管是牛神婆,还是贾老农,都特别的高兴哇。
从认识到照相再到过几天的打证,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十天的时间。
这么迅速的老年恋,也确实刷新了胡五福对于自由恋爱的新认知。
贾老农把驴车赶进了陈家村,一直就低着头,就这么默不言地进了牛神婆的院子。
全村人都炸了,也迅速地知道,牛神婆结婚了。
这么大的事,光看牛神婆那发亮的脸,和穿戴,就知道是真的。
然后就在牛神婆取出一块肉,准备和贾老农庆祝一下,再喝两盅时,听到院外有人敲门。
牛神婆立即就让贾老农继续烧肉,她去看看。
“吱呀”地一声,打开院门的牛神婆,就在自家门外看到了一张酷似贾老农的脸。
黄脸黄牙的人,冲着牛神婆说,
“我找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