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Story
……
1.
洛山高校,三年一班。
“……喂降谷,你的进路考虑好了吗?”
“咚”的一声,正在书写着什么的绘连感觉自己的头顶被谁用东西敲了敲。
她仰起头来,又见那个跟她搭话的男生收回那搁在她头顶上的笔记本,再自来熟的坐在她座位的前方。
那是他们班的家入润同学,留着一头亚麻色的齐耳短发,一双深色的眼眸在他于足球场上奔跑时总像是会发光似的。大家都说家入是他们年纪中性格最为爽朗的男孩子,但绘连却总觉得,他看着她的时候,深邃的眼眸中总隐藏着晦涩的光。
“嗯,已经填好了哦。”绘连放下自动铅笔,端正坐姿耐心地看着他。
“笨蛋,这里不是应该跟我说说你填了什么的吗?”家入对绘连平和冷静的视线有点没撤,就只得转头过去刮了刮脸颊。
“……但是,目前我那家大学的偏差值还只有C,考不上的话会很丢脸的。”绘连挑起眉头,在这方面她也有点自己的执着。家入润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知道她在这方面就是有点隐藏倾向,就只得叹了口气,才对她爽朗地笑起来:“不论你跟我说你要考什么,我也只会说鼓励你的话,担心什么?”
他一双会笑的眼睛敛着对她的温柔,而绘连勾起嘴角来轻轻地答谢,想了想面对着考试前来关心她这种透明人的家入,什么都不说果然有点奇怪——就妥协似的想最少报上学校的所在地区:“嗯,那我心仪的大学在……”
“……家入。”
可就在她正要提供一点提示的时候,一声清冷的呼唤就从教室门前传来。
绘连和家入都在同时间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又对上班长赤司征十郎一双冷淡的眸。
“我刚路过走廊的时,数学科导师提醒我让你将模拟试卷搬过来。”
“……啊!有这件事来着?我马上去。”侧坐在绘连前面席位的家入马上站起身来,离开前也不忘对绘连挥挥手,之后就奔出课室了,而绘连歪歪头,又低头从教科书下拉出她刚才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蓝色信纸……但是,在她能继续进行她本来在做的事情时,另外一个身影又忽然停在绘连的附近了。
一道黑影突然遮挡了她右侧的灯光,在自然反应底下,绘连抬起了头,然后又撞进赤司一双赤红的眸中。
“抱歉。”她听见他这样说。
“为什么你要道歉?”她偏了偏脑袋。
“因为我刚才貌似打扰你和家入的对话了。”赤司垂眸看着她,眼尾瞥过她藏在教科书底下的一角信纸,从刚才起就有点紧绷的情绪居然莫名得到安抚,他放柔了一些语气:“你们在说什么重要的话题吗?”
“啊……也不算是什么重要的话题,打断了也没什么,你太客气了。”她无奈地笑笑,而赤司也对她勾起一丝及不可见的笑容,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而绘连眼看自己的清净终于回来了,就低头更加专注的写着她给笔友的信。
赤司看她写信时变得柔和的眼神与上翘的嘴角,一颗心也随之柔软。
……刚才,因为在走廊碰巧听见家入润的朋友说前者对她有点意思,他就忍不住使了点小手段把他从她身边支开了。
但这种行为……果然很狡猾吧。他明明没有勇气靠近她,却也不允许别人接近她的身边。
……
2.
在高三的第二个学期,洛山高校相当不人道的维持了体育课的考试。
作为运动渣,降谷绘连的脸色从早上开始就很是不好。她一点也不期待接下来在全班面前的轮流考核,尤其今天还要考核排球下手对接,她可不擅长那些了,虽然班上也有不少女生同她一样是个运动渣渣,但隔壁球场就是男生们考核篮球的地方……如果出糗了的话,肯定会被嘲笑的吧。
绘连从小到大就有点介意这种。
因为哥哥实在太擅长运动了,所以她在运动上这么丢脸真的很自卑。
“19……20……21……”
“小心!那个谁……啊降谷!”
“欸?”
本来正认真和拍档对打着球的绘连突然被喊到名字,一时不知道该往何处小心的她瞎几把的抬起头去,又看见一颗篮球居然在朝着她的脸飞来,她躲避不及,就直接被砸到脸了。
哐——的一声,她一屁股的跌坐在地上,伴随着鼻梁上痛楚而来的,是她控制不住的鼻血。
“啊!绘连酱你没事吧?”
“你还好吗?”
“考试终止——”
看她鲜血吧嗒吧嗒的流出,站在排球场附近的女生吓了一跳,有的是围到她的身旁、有的则是过去指着男生痛骂一顿,老师也马上终止了绘连和那个女生的考核,刚才不小心把球打飞过来的男生也是满脸愧疚的走向女子排球场。
“降谷同学,起得来吗?看你这样子应该得去医疗室取冰袋敷鼻子了,之后就回教室休息一下吧。”体育导师蹙眉这样说着:“有谁的考核已经结束可以带降谷同学到保健室一下?”
“……我来吧。”在人群当中,一只手率先坚定地举了起来,那是赤司征十郎。
他话声一出,女生们就自动让开一条道让他走到体育导师的面前,他一双赤眸对上老师的:“我会急救,到保健室后能给降谷同学检查一下。”
“那还真是帮大忙了。”体育导师想到赤司几乎是全校最为可靠的学生了,就相当安心的将受伤的女同学给交托给他,下一秒就挥了挥手,示意其他看热闹的群众作鸟兽散。
至于绘连,本来还坐在地上捏着鼻子,见到赤司居然主动过来帮忙,心里当下是有些感动。
“赤司桑,你的考核结束了吗?”
“嗯。”赤司抬起手来虚扶着她的脸,注意到她被球砸到的地方还有点微红,就从口袋里翻出卫生纸示意她先接着一些鼻血,就缓缓地将她扶起。
这是二人首次有肢体间的触碰,碰到她女孩子独有的滑腻手臂,赤司意识到自己长期练球、磨砺的手或许会硌到她,就不着痕迹的把手往衣服上胡乱地擦了擦。
“抱歉,刚刚打球结束过来,手说不定会有点脏。”
“不……不如说我的鼻血才是最脏的。”
“没关系。”赤司虚扶着她,一心一意照顾她的他也没察觉到彼此的距离有多近,透着紧张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脸侧:“别说话了,降谷同学,专注捏住鼻梁。”
“……嗯。”
绘连首次这么近地意识到赤司的气息,这个距离让她不禁思考。
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赤司给拯救了,这个人……对女生都是这么温柔的吗?
她琥珀色的瞳眸小心地瞥了一眼他,因为不习惯和兄长意外的男性挨得这么近,她的耳根悄悄地泛红着,就连心跳也在悄悄加快。
开始有点明白平常闺蜜说的,“和赤司说到一句话是赚到了”的感觉了……
果然这个人,真是很完美的存在呢。
……
3.
在被搀扶到保健室后,赤司很是细心的替她检查了鼻梁上的伤口,也给她取来了冰袋。
在亲自送她回到教室的时候,还不忘相当仔细地叮嘱她休息。
这实在让绘连有点意外了,平常大家口中的贵公子赤司征十郎,会不会太热心了?
她目送着赤司离开教室,想到他刚才搀扶自己时不小心喷洒在她颈窝的热息,首次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绘连伸手从抽屉里翻出日本高中生都会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又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鼻子。
就在她鼻孔边沿的位置,一点干枯的血迹还没擦干净,所以她也只得用卫生纸沾水清理。
她刚才都用这么狼狈的样子面对着赤司啊,总感觉有点难为情呢……
不过比起这个,说起来……
这个时候一个人待在课室,感觉有点怪怪的呢。
绘连望着周边无人的座位。和放学后经过打扫的教室不同,现在大家的位置上都放满了私人物品,就连黑板上也残留着未清洁干净的粉笔痕迹,灯火通明的室内,桌子泛着白色的光芒。
突然……有点想把握这个机会的感觉呢。
绘连眨巴眼睛从桌边起来,趁着周围无人大胆的在课室里绕了一圈,又相当坏心眼的偷看了各位同学桌面上涂鸦,被教科书、笔袋和杂物和不能带的零食塞满的抽屉,直至,一张分外整洁的桌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谁的桌子呢?绘连在心中疑问,又弯腰下去——才发现这张桌子不只是没有半点涂鸦,就连抽屉里的东西也摆放得相当整齐,除了一个笔袋和两本教科书,就是一本笔记本,而笔记本内……
绘连忽然瞪圆了眼睛,一个发现让她心脏走廊漏跳了一拍。
是她看错了吗?不,她不会认错的吧?
一股冲动让平常总是相当遵守礼节的她大胆的伸手探入这位同学的抽屉当中,再翻出那本笔记本,再将那被夹在笔记本中、仅露出小小一脚的信封收在眼底。
蔚蓝色在车站前文具店贩售的信纸,边沿贴上了她喜欢的纸胶带,信封表面……是她平常用于笔友通信,由学生会给她配对盖上的数字印章。
这是她寄出的信件,为什么会在这个同学的抽屉中?
原来……她一直等了许久而见不到面的同学,就一直和她同班吗?
绘连瞪圆眼睛,又快速看了眼笔记本右下角上写着的主人的名字。
——赤司征十郎。
许多细节瞬间在绘连脑海中一闪而逝,又让她一下子猜到了自己那天在树下无法等到对方、以及赤司那个眼神背后的意思。
……
4.
新一个月份悄然而至。
当赤司征十郎一如既往的检查着那个笔友活动来信时,他居然找不到她给他的回信。
只是……上一个月他就在课上见到她在偷偷在课上写信,这个月应该会和往常一样,存在回信才对?
赤司蹙起眉头,因为找不到她的来信而有点失落又烦躁,是负责收集信件的同学把她的信搞丢了吗?还是他刚才检查的时候漏掉了?赤司把桌面上的文书都翻起检查了一遍,但她那浅蓝色的信封确实哪里都不见。
如果没有她的信件,他照样回信会不会有点奇怪?他还想知道她上次说的事情的后续,最重要是,他们距离毕业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他一点也不想漏掉这段期间的任何一封信。
赤司半垂着眼帘,心里藏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失落。
……
5.
因为心存疑问,所以赤司趁着课后教室无人的时回到了教室。
他记得她平常都会把信件藏在国语课的课本中、并在课上偷偷地写,今天是不用带国语课本回家的日子,只要他趁着她去社团活动的时间回到课室,偷偷确认一眼的话……估计就能知道她到底是把信件寄失了还是根本没有寄出。
赤司实在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但是,他的心中就是充斥着这么强烈的想法。
和她互通书信,是他自高二开始就很重视的心灵的绿洲。
虽然在去年年末,他因为懦弱而不敢赴约,但她后来还是坚持着和他继续来往了,他想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疏远让这段关系无法持续下去。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窒息,每当看着她坐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对她万分了解却无法亲自上前搭话,他就觉得难以忍耐。
明明接下来就要因为入学考试而各奔东西了。
赤司征十郎再一次反思,自己当时的选择是对的吗?
如果这一次,是她那边终于放弃了,那他应该……如何选择?
……夕阳西斜。
橙黄的暖光倾斜进他三年一班的教室中,穿着笔挺校服的赤司眼看走廊附近无人,就提着他的单肩包进到教室内,同时走到绘连的座位前。
他微微低头,又相当精确的取出她的国文教科书,随手一翻,那封早已写好的信件就从课本中间跳出来了。
赤司的心中划过一丝刺痛,看着那封掉落在地上的信件,他知道这是属于他的东西,但是他却不能拿走。
如果她本来就是打算断绝和他的往来,那这封信就是她最后写给他的讯息,他想带走,但是……
赤司最后还是选择蹲下来,再将信件妥当地放回原本卡住的页数,放回绘连的抽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