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怜,你这是要去哪里?”
封怜脸上淡淡的:“私自出山,刚从掌门那领了罚,去冰岛两日。”
冰岛是灵沂宗与跹容派管辖下的五岛之一,处灵沂宗北面,恰恰与其上的极寒之地交界,终年由冰雪覆盖,寒气之重,凡人若是初初从尚算有四季可言的地界踏进去多半只有丧命的结局,即便是灵沂宗的外门弟子过去也多有冻伤,听说平日里也只是专修水术或是火术的亲传弟子才会想着涉足其上当做历练,如今封怜是违反门规私自出山不假,但哪怕他修炼日久,如今怎么也是尚未修至一阶,身子骨也依旧并不如何硬朗……
箫起想到此处,不由倒抽一口气,脱口便是:“怎么会被罚到那里……”
封怜接道:“掌门让我自己决定,冰岛离此处最近……师兄放心,我挨得住。”
当事人都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了,箫起还能再说什么?正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便听一边的篱落开了口:“师兄,我入一阶了。”这语气很平淡,无关炫耀,不过是对相近之人的一句交代。
封怜却丝毫不见讶异,只点过头道:“甚好。”便打算下山了。
箫起狂汗,他同封怜的性子当真像是两个极端,平日里他作为他们这一届的大师兄总要打理这打理那,本事虽及不上当年的任陆师兄,但这多年下来他处理起事务来也早已自成一套,最大的无奈便是他最后也养成了如今这副说得好听些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说得再直白就难免婆婆妈妈的性子,而少他几年入山的封怜遇事却愈发的清冷淡漠,他们两个活脱脱便是俗世老妈子和避世高人之间的落差。这一点,箫起平日没什么感觉,但每回同封怜在一处便有深刻的体会……
篱落却根本不会去想那么多,踏前一步挡住封怜的去路:“师兄,你此番出山似乎遭遇不同,是否知道些什么?”
无怪凡界总说女子的直觉最准,用来抓丈夫偷腥什么的都是大材小用——篱落今日不过是在落月台看到过封怜一眼,可偏偏看那一眼时,封怜正看着阿一,心中震惊之下情绪难免波动,脸上神色也与平时不同些,那不同其实只一瞬,但就是被篱落抓到了,方有此一问。
封怜这时才抬头看向篱落,也不觉得被冒犯了,师兄妹三人同处这百余年,彼此的性情其实都已然磨得很融洽了:“哪方面?”
篱落没有丝毫扭捏:“阿一。”
封怜更无拘束,连点犹豫也无便回道:“嗯,数月前她被两道雷劫击中,我原以为她已殒身,却不想还能再见到她。”封怜说着,不顾两人脸上现出的惊讶,自顾自下了台阶,下去十数级后想起什么,回身道,“此话还是莫要传与不相干之人。”说罢,还是那么一副淡漠的模样,上赶着似的领罚去了。
半晌,篱落仿若大梦初醒,回头问箫起:“师兄,为何会有两道雷劫?”她半月前初初经历过雷劫,是只有一道的。
篱落不解,问出了口,却忘了一点,她师兄自己连天劫都尚未见过,又怎么会知道答案?箫起果然答不出,两人入了千灯殿也心不在焉的。
有白丝在,千灯峰上什么事都逃不过莫温的耳目,自然也包括三人在天梯上的谈话,封怜能毫无顾忌地将阿一的事同篱落二人吐露其实也是莫温的授意——篱落需要一份解释同样也需要一个忠告,由封怜去给便是恰到好处。
如今第一步达到了,只要眼前这几个孩子能想通了去,过了这一关,天赋又明明白白地在那里,他们日后的修为自然都不必再过多担心,反而能更加踏踏实实稳扎稳打。
这自然是极可能实现的——
箫起多不过是因着篱落的关系对阿一多了些关注,同阿一其实并未有多少冲突,自然能放下得轻松些;
封怜那孩子是最直观接触到这一真相的旁观者,目睹阿一历劫之后又孤自在外游历了数月,莫温能感觉到他如今的心态很平和,距离渡劫的日子更近了;
最难熬的只剩下篱落,那孩子性子同阿一似的都有些要强,但看的出心性本便不坏,做事很有分寸,她若是能放下执念,不论是同阿一的对立,还是她在外游历的这半年独自渡劫,哪怕最后小希依旧不收她为亲传弟子,此一番经历对她修炼上的帮助都是不可估量的。
至于阿一……那孩子他如今当真觉得有些压不住,不说先前在落月台的大闹,单是她如今小小年纪便突破了一阶,这,还是等小希回来同他商量过再说吧。
莫温想得美好,但等篱落当真想通这一节已是过去了两日,更令人哭笑不得的就是,篱落甫一想通等也不等便上了云兮峰想要约阿一堂堂正正打过——阿一如今正在禁足,要打架不能在云兮峰上,势必便要下山,下山多半便又要有麻烦……
这一点上篱落也不是想为难阿一,所以是约!
先约着,等阿一被放出来了便立刻提上日程,这总可以了吧?
至于要等两年……两年就两年,她也不是等不得,山中两百年也快得一晃而过了,两年算什么?!
只是……莫温没料到篱落会去找阿一,也便无法加以阻拦,这其实无可厚非,可怜的是篱落没料到阿一到底是个多不安生的主,她站在云兮峰上,面对这空荡荡没点人气的山峰,一面想着希师叔这住处连点禁制都不下多少有些不安全,一面却在苦苦思索,阿一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