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尚未成仙,那便还是人,生了病找太医并无不妥,但哪怕太医见惯了这人世病症繁多,却到底是没有医治修士的经验,以至于最后一排太医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偏生没有一个会治的。
莫习病急乱投医,虽不知这两个少年的身份,但至少该比他要懂得多些,正要让他们来看看,一回头只见一个少年站在他身后一直盯着他看,而另一个,却是依旧候在帘子外不曾进来。
莫习刚要开口让那帘子外的少年不必拘束,进来商量阿一这病情要紧,便见站在他身后的那标致少年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讶异道:“我想起来了,你是男子!”
莫习:“……”
下首一众太医:“……”
蜂怜却没点眼力劲,还待再说什么,莫习抬手阻了他一下,冲屋里的其他人道:“都退下吧。”
尤其是地上跪着的一排太医,此时如蒙大赦,纷纷谢恩退了出去,小管子看了帘子里的皇上一眼,也没留下,领着殿中的内侍们退了下去。
莫习这才盯着蜂怜看了半晌,猜测道:“你是当日被阿一收下的那名蜂族。”他回想自己这一路走来,阿一身边多不过那么几个人,会知道他是男子的除去水沉洛,便只剩下当日险些劫了他的色后转头便被阿一收下的采花贼了。
其实真要追究起来,莫习是男是女,蜂怜才是第一个知道的,只是那日他逃跑时被那窗台上的朱砂所伤,再加上他本便魂魄不全,记性不好,又是在附身于人时见到的那些,记忆本也不全,转日他便将此事忘了,直到方才他觉得莫习眼熟,仔细地看过后才重新回忆起他是个男子。
蜂怜点过头,刚要对莫习开口,便听雪童子在帘子外骂道:“是男是女这种事情你都能记错,阿一真是,真是……”白疼你了!
这后半句话雪童子到底是没说出口,他觉得这话里有争宠的嫌疑……
至于蜂怜,他脾气太好,被雪童子这么数落了一记也没反驳,只微微低了头。
莫习这时才转向雪童子道:“这位小公子不如进帘子里来说话,这般隔着帘子看人倒是多有不便。”
但雪童子刚听了前半句便开始摇头,等莫习说罢,苦笑着道:“还是不了,皇上身上龙气太强,在下实在不宜近身。”
龙气是什么,莫习自然是知道的,这玩意儿在一开始的说法有些玄乎,几代里传下来的意思一直都是皇帝足够勤政爱民了,百姓爱戴之情便会凝成龙气加注在天子身上,而皇宫这个近乎日日夜夜禁锢着历代天子的地方,自然是龙气最足的所在,龙气最大的用处便是辟邪防妖,这在如今这妖物遍行的世道里倒的确是个好东西。
但莫习自问自己承下这皇位以来并无多少作为,真要说如何勤政爱民了,数月前他还刚撇下肩上这载了天下百姓的担子毅然决然地逃出宫过,包括如今他回了宫后这日日夜夜没个停歇,一直在做的也不过是为了……为了能早日放下这担子……
总之,他实在说不上是一个好皇帝,可如今这少年却说他身上的龙气太强?这实在是……
莫不是父皇的余荫照到了他身上?
莫习并没有在这问题上停留太久,反倒是意识到如今这少年的话其实便是在告诉自己,他也是个妖族。
方才想起这蜂族的身份时,莫习看着帘外的陌生少年就有过这样的猜想,如今听他这样委婉地承认了,莫习心道果然,随即又疑惑为何这蜂族站在他身后却安然无恙,只是他到底是未就此事多言,而是捡着更要紧的问道:“两位可否告知阿一这是怎么了?”
蜂怜当先摇了摇头,他到如今还没闹明白,他只知道阿一还是原来的阿一——他在那客栈里时住在阿一的隔壁,是一直能感觉到她的,这才能睡得那么香,若是阿一期间离开过,他必定早早便醒了,是以雪童子去拉他时他还依旧不情愿,直到阿一看着他说出让他离开的话,他才觉出些不对来。
至于帘外的雪童子也是细思片刻才开口道:“皇上莫急,既然太医都查不出什么来,阿一大抵是无事的,前几日沉洛便替她诊过,说是并无大碍,只不知为何她今夜醒过来之后忘了前事,谁也不记得了,如今还是要看她明日醒来之后是如何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