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提出要把卧房让给阿一,阿一心里挺欢喜,又有些过意不去,两人一商量,便取了个折中的法子——让水希在房间中央打个地铺。
水希没干过这种活,阿一身子骨老旧又不方便干,只得坐在一边监工。
其实打地铺这种事又怎么需要别人教,水希将被褥往地上一摊就无师自通了,阿一不过是在一边看看,张开的嘴一句话没说过,全用来塞干粮填肚子了。
水希一直都是好脾气,见了她这副样子,也是一句话没说,铺好了被褥便躺下了。
今日醒得早,但光是在林子里找沉洛便花了不少时间,回来的时候虽有那头虎狮驮着他们,那虎狮那么大的个头,跨一步便是十数丈,但当真到了坐在屋里头的时候,天色还是暗了。
这也是没办法,阿一觉得今日一日她什么都没做,又觉得做了很多。
至少,今夜她在这屋里不会同昨夜那般不安稳。
阿一满足地爬上了床铺,刚躺好,想要来个隔山打牛把灯息了,便见屋子中央原本躺着的沉洛爬了起来,亲自动手灭了桌上的烛火。
阿一眼前一黑,只那么眨眼的工夫,眼前的场景便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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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头上来了不少人,这地方最中央以北大抵都被一片莲池给铺遍了,另一半山头虽也够大,但黑压压的人群还是看得阿一有些压抑。
只一眼,阿一便认出这是何处。
这遍山遍野的花色和不远处更高的一座花山告诉她,此处,便是昨夜梦里与那花山相邻的副座。
那些人纷纷御剑落在此处。
今日,是这里的掌门继任大典。
阿一钻出人群,在外围随意逛了逛,很遗憾,并未遇到任何认识的人。
她还以为,还以为,能再见到那位……
可惜没有……
正觉可惜,阿一便听到不远处的交谈声,眼前蓦地一亮。
“师弟此番又是游至了何处?流连若斯,竟至数年未归。”
“师兄见谅,此番师弟是在南海游历数年,南海气候湿润,民风热情开放,沿海居民大多以打渔为生,同内陆大不相同,师弟有幸多次出海,细感海水风向的天然运转,所获颇多。”
阿一寻着声音转至一处樱树下,见那处早已摆上了两桌宴席,席前两人正背对着她低声交谈,听那声音,阿一便知道,右侧坐着的便是她要寻的人。
此时,左侧之人含笑点头道:“无怪乎此番见你,觉出你的法力较先前更为精纯,静水流深,凡大能者,当如是。”
“谨遵师兄教诲。”
阿一修炼的时间断没有这二人多,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知道这位师兄在夸他,心里经不住便涌出一股喜悦。
阿一正想上前多看两眼,却突觉周身一静。
下一瞬,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响起,阿一顺着声音往北面看去,便见那处最远端的飘渺薄雾中隐隐露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来。
那身影虽瘦弱,却是眨眼便到了莲池上方。
离得近了,阿一这才看清,来人并未御剑,而是将法力凝在足尖,一路踏着满池的莲花而来。
阿一看清来人的一瞬,下意识便看向前方席上坐着的人,想要观他神色,却发现此时那人的神情颇为模糊,看不真切。
来人一身黑衣隐隐镶着金丝,青丝如瀑,垂在身后,被山顶的风轻轻吹起,从阿一这个角度能隐约看见一支红玉簪斜斜地插在她脑后,再看那脚上的一双黑色素鞋……
先前所见,这山上的女子大多着粉衣服饰,这位却是这般不同。
连阿一都能一眼认出来人是谁,席上之人也必定不难认出,只不知在他眼里,这来人……是如何模样?
阿一有些紧张,四处的惊叹声不绝于耳,却都被她自动忽略,她将注意全部集中在前面的席上,却发现愈是集中,所见所闻愈是模糊……
在眼前再次蓦地变黑之前,阿一终于隐约听到了一句轻语,可便是那么一句,她的心随着暗色一道,瞬间沉入了湖底。
她听那席上有人叹道:“一袭青衫红玉簪,轻若玄鹤步牵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