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冰,如果我找不到爸爸妈妈,我们就找一个山头,盖上房子,种上很多蔬菜吧,这样就不怕挨饿了。”
稚嫩的童音高兴的说:“盖一个两层高的房子,门前种上花,再养一条大狼狗看家,我们还可以养鸡养猪,对了,你会种地吗?我只知道种地要有种子,可是不会种。”
小男孩声音有些失落,很快一个清朗的男人安慰的说:“我会,我来种地。”
袁峰皱起眉,他陷在一团泥泞里,睁不开眼睛,胸口被挤压的难以呼吸,他挥动着手,想要把身边的泥沼推开,奋力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
“虺冰,你喜欢吃鸡肉还是猪肉?”
“什么肉都可以,龙是不挑食的。”
“哇呜,你跟我一样,都好养活。”
男人轻笑了一声,宠溺的不得了。
袁峰不熟悉这个男人的声音,但是那孩子明明叫他虺冰。
虺冰,对,他要找虺冰,去找他,问问袁明泽到底去了哪里?
那颗珠子又是什么!!
他不相信他养了六年的儿子是颗珠子!!
袁峰奋力的爬呀爬,努力的爬出这边泥沼,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光线,新鲜的空气从光线处涌来,让袁峰精神大阵,更有动力了。
呼吸的声音越发沉重,身上仿佛被无数绵软却沉重的物体压着,挤压着他、阻挡着他,终于,袁峰爬到了光线前,伸手撕开那条触感柔软的裂缝,裂缝撕开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暴雨劈头盖脸的砸了进来,外面电闪雷鸣,乌压压的黑云层层叠叠,将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遮盖,紫光在云层中如蛟龙游窜,龙啸声夹杂在暴雨中冲入耳膜。
袁峰茫然无措的看着外面的天塌地陷,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龙啸一声紧过一声,逐渐绝望,仿佛意有所感,袁峰低头向下看去,在暴雨中,看到一个男孩被吸入空中,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尾双翼金龙,神情惊慌的追赶而来。
云层中的紫电砸在金龙身上,掀开他的金鳞,龙鳞像下雨一样脱落,露出里面粉白的肉,血顺着肉纹流下来,被砸在伤口上的雨水冲淡、再渗出、再冲淡,龙身下的雨水早就红成一片,在白茫的水雾中格外刺眼。
袁峰呼吸急促起来,眼神黏在那条金龙身上撕都撕不下来,金龙的翅膀被雷电穿透了,身上的龙鳞大半脱落,龙爪断了一个,尾巴上的龙鳍更是被烈风撕碎,它已经没有了威武的样子,狼狈的在雷电中奋勇,只想要抓住被天收走的孩子。
袁峰还记得金龙完好无损的样子,那么庞大又漂亮,金鳞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翅膀强壮有力,虺冰本该如此的,而不是眼前这般凄惨的模样,仿佛随时会被雷雨吞没。
一道粗壮的雷柱狠狠砸在金龙的七寸之处,孩子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尖利的刺进袁峰的脑子,他惊恐的伸出手,从裂缝中探出半个身子,想要抓住那条往下坠落的金龙。
“不要!”
“轰隆隆~”
一震巨响,金龙的身体被紫电埋没,在袁峰的眼前被炸裂成碎肉,袁峰呼吸一窒,瞬间疯了,他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与飞上天的小男孩迎面撞在一起。
袁峰脑子嗡的一声,他眼睁睁看着男孩的身体融入到他的身体里,周围的闪电云层统统化为虚无,金龙被炸开的漫天血雾也消失不见,他飘荡在天空中,双目无神的看着虚无的前方。
深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如开闸一般涌出来,他与金龙的约定,他与金龙的山头,还有他们刚刚建好的房子,那是两层高的小楼,只刚刚搭建好房子的骨架,他看到了一条流浪的小狗,吵着闹着要把它抱回家,然后呢?
然后天地变色,黑云盖顶,他被吸上了天,慌张的向金龙求救,最后看着金龙在自己眼前被天雷炸成血雾。
袁峰捂住眼睛,手心里湿成一片,心如刀绞般的疼。
他不知道在这里飘了多久,突然一个温热的怀抱将他拉了回来。
袁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面容威仪俊朗的男人抱着他,金色的眼眸担忧的看着他。
袁峰咬着唇,一把将他抱住,面容虽然陌生,但这个人他不会认错,再也不会认错了。
虺冰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袁峰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紧紧抱着眼前的男人,哽咽着说:“我后悔了,我后悔为什么要向你求救,你若是没来救我也不会……”
袁峰说不下去了,他不敢再回忆虺冰被炸碎的恐怖一幕,只能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来告诉自己,这个人还活着。
虺冰微微愣神,他开始没搞明白袁峰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他想明白其中关键的时候,手指间都激动的发抖,他的双手想抱,又不敢抱的僵在半空,试探着问袁峰:“你,都想起来了?”
袁峰狠狠点头,激动的不能言语。
原来他小时候梦中的龙是真的,那个房子,那片菜地,还有院子里的小狗都是真的,他以为是自己太想要一个家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结果这些通通都是真的,他亲身经历过的事实。
他怎么会将这一切忘记呢?明明是那么珍贵的记忆,明明是永不能忘的家人啊。
老天爷将他送到虺冰的身边,为什么又强行将他送走,他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了,只要确定虺冰还活着,这条金龙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就够了。
虺冰很激动,但他知道袁峰突然接受这些事情,情绪更加不稳定,他稳了稳心神,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被,安抚着情绪激动的袁峰。
久久,两人才分开,袁峰哭的眼睛红肿,虺冰心疼的擦干净他脸上的眼泪,心里百感交集,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因这个人类而躲过了天雷,也因为这个人类再次被天雷抹杀,他曾经的生与死都与这个人类密切相关,他的命运早就与袁峰纠缠在一起难以分离,这是因果,也是命数。
袁峰哭过一场,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他尴尬的笑了笑,深呼一口气仔细的打量着虺冰全新的面貌。
面前这个男人的五官还是很熟悉的,瘦下来以后五官更加的立体,脸部轮廓也凸显了出来,英气勃发,眉宇间有威仪之气,端的是龙神之韵。
他身上穿着紫金锦缎,上面绣着暗纹龙鳞,走动间有流光划过,特别漂亮。
“你,真是虺冰?”
袁峰都不敢跟眼前这个俊美无双的男人相认了。
虺冰张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笑道:“我不是虺冰,还能是谁?这是身上没那么多肉了,你就不认得我了?”
袁峰不好意思的笑道:“你这不是变帅了嘛,我是不敢认了。”
虺冰扬起嘴角,心情非常舒畅,雄性在心仪之人面前总会控制不住展示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哪怕是龙也无法避免,他有意无意的将自己最完美的脸放在袁峰视线所及之处,让他随时可以看到。
袁峰笑了一会儿,视线停在了虺冰丹田的位置,笑容落了下来,虺冰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也收了孔雀开屏般的姿态。
袁峰张了张嘴,什么都没问出来,他不知道要怎么问,记忆恢复以后,袁明泽的身份对他来说也不难理解了,看虺冰现在的模样也知道元丹对他有多么重要。
可是,泽泽也很重要啊,袁峰不想让虺冰受伤,但也希望泽泽能回来,他知道他的要求多么自私,所以他没办法开口,甚至问,都不敢问,他怕问出来,得到的答案是泽泽再也回不来,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所以就逃避的将问题压了下去。
只要他不问,就还能抱一丝幻想。
虺冰摸了摸他的头。
“我没事。”
袁峰抱住自己,将脑袋埋进双膝间,声音闷闷的说。
虺冰蹲下身子,仰着头从下往上的看着袁峰哭画的脸,心疼的擦掉他的眼泪,说:“你不想看看袁明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