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眯了眯眼睛,看着牛绪林,低头看着手里的海盐,海盐味道鲜美,项彦淮在折子里大肆夸赞,东土缺盐严重,每年都要从邻国那里购买粗盐回来,今年邻国故意抬高盐价刁难,想要咬下他东土一块肉,贪婪的豺狗已经露出了他们的野心,东土的商队也在两国往来中频频出事,老皇帝已经不放心跟豺狼们做生意了,若是断了邻国的盐路,他们东土就需要另一条新的盐路。
招摇的海盐,来得真及时。
老皇帝点了头,牛绪林终于松了一口气,这皇帝年纪越大,对招摇越没有耐心,手段也激进起来,以前还只是在律法政策上多加限制,如今是见不得招摇有新任的县令了。
皇上收服招摇的心满朝皆知,只是有些冥顽不灵的家伙还遵守着开国先祖的遗训,真是让人头疼,非吾族类,其心必异,这些能力强大变数不定的力量,当然要控制在自己手里最为稳妥。
老皇帝扶着额头,让牛绪林出去,临走的时候叫他将沙枣也带走,省的他看着心烦。
牛绪林端着沙枣出了书房,一转身撞见了匆匆而来的青年,青年年及弱冠,长得俊逸非凡,颇有老皇帝年轻时候的风范。
牛绪林恭敬的小声说:“参见太子殿下。”
“牛大人勉励。”仲亦尘虚虚扶住牛绪林的胳膊将人扶起来,看了眼书房问:“父皇心情可好?”
牛绪林想了想老皇帝的心情,摇了摇头。
仲亦尘皱了皱眉,叹息道:“那就算了,本宫还是稍后再来吧。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他也不等牛绪林回答,抢过来放了一颗到嘴里,眯起眼睛赞道:“好吃,这是哪里上供的鲜果?”
牛绪林阻止不及,抿了抿嘴,吐出招摇二字。
仲亦尘挑了挑眉,端着沙枣碟子转身走了:“管它哪里的,本宫喜欢。”
等走过拐角,仲亦尘的嘴角沉了下来,眼中闪过对牛绪林的厌恶,书房所谈之事他在外面听得清楚,那守在门外的內侍是他的人,自然不会暴露他的行踪,他守在外面没有走就是想要截了这碟招摇的果子。
仲亦尘入了东宫,进入自己的卧室,打开墙厚的暗道,一手端着沙枣一手拿着烛台,沿着弯弯扭扭的暗道来到皇宫地下某处天然溶洞内,那溶洞通着地下河,河水里打造了一个铁笼,仲亦尘放下烛台,撩起衣摆下了水。
烛火照亮了半个溶洞,将铁笼里的人银白色的长发映上了一层暖色。
仲亦尘捏着一颗小沙枣,将胳膊伸进笼子里,笑着说:“招摇的果子,我特意带来给你尝尝,你吃吃看,可有你们妖族的气息。”
笼中的人动了动,慢慢的扭过头来,仲亦尘呼吸一窒,不管看过多少遍,眼前的妖怪也美丽的能让人失去理智。
银白色的长发贴着后背没入冰冷的水中,魔魅的冰蓝色眼睛盯着仲亦尘手指尖的沙枣,他的五官精致极了,带着非人的苍白,在地下溶洞中,皮肤发着淡淡的银白色的荧光,将身上交横纵错的鞭伤衬托的更加狰狞。他伸出细长的手指,手指间带着薄如蝉翼的蹼,指甲尖锐细长,有别于人类的宽扁,他用指甲夹起那颗沙枣放入无色的唇中,咀嚼了几下,吐出了枣核,又放回了仲亦尘的手里。
仲亦尘被逗乐了,捏着还带有鲛人口腔内温度的枣核说:“我给你一颗枣,我吐给我一个核,不公平吧。”
鲛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锋利的指甲将鞭伤上的结痂给硬撕了下来。
“别,你……”仲亦尘阻止不及,收了笑,拧着眉看鲜红的新血顺着莹白的手臂滴入水里,豆大的眼泪逼出来,落下时已经成珠,他接住那颗泪珠递到了仲亦尘的面前。
我不欠你的。
仲亦尘脸气的发黑,声音崩的死紧:“我逗你呢,你听不出来吗?我送你东西何时要过回报?”
鲛人扭过了头,人类都是不可信的。
他的声音、他的自由、他的眼泪都被人类夺走了,就连眼前这个雄性人类,都不知道抱着什么阴谋。
鲛人闭上眼,手臂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但疼痛刻入骨髓,他心中算着时间,那酷刑很快就又要来了。
仲亦尘轻轻抚上了鲛人泡在水里鱼尾上的伤痕,鲛人受惊,立刻向牢笼深处挪去,躲过了那只炽热的指尖。
仲亦尘知道惹人嫌了,也不强求,这么多天,怀里的伤药一直没有机会用上,鲛人对他的警惕一直没有减弱,除了食物以外什么都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