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瞧着,她都觉得自己肋下突突生疼。
“看见那壶酒了么?将它取来,洒在伤口上。”卫谚仰面躺下,遥遥指着墙角处的酒坛子。
窦伏苓自然知晓这是要做什么,寻了帕子沾上酒,跪在榻边,擦拭着伤口。见卫谚神情紧绷,窦伏苓倏地放轻了手中力道,只是面上却一片冷色,剜了他一眼:“就当疼死你,以为自己多厉害,能躲过一城的兵卫?”
“却是我低估了梁王的胆量,嘶……竟敢明目张胆地派了兵卫捉我……”卫谚缓缓说出一句话来。窦伏苓将案上的灯烛挪到身侧,低头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的伤口。
窦伏苓不说话,卫谚兀自轻声道:“若非你谨慎带着卫衣寻了回来,大抵更难脱身。”侧过头见窦伏苓已将沾了血污的帕子置于一旁,他又道,“去瞧瞧农户有无准备针线——”
“——你……你要我做什么?”窦伏苓意会到了他的言下之意,心头一瘆,不可置信地望向卫谚,却见他朝她颔首,比了个口轻:“快去。”
窦伏苓吐了口气,却见案上果真背了银针,大抵为野兽所伤之人,亦需缝合伤处。那农户将物件准备得如此齐全,大抵是做惯了此时。
如此作想,砰砰乱跳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只是,银针下的棉线却灰黑粗劣……
……
将穿了发丝的银针放在烛火上来回燎动,她深吸口气,颤着声道:“我从未做过这个,你忍着些……”
卫谚轻声笑道:“莫怕,你的荷包不是缝得很好么?”
都这个时候了,窦伏苓无心再去顾及那荷包出自谁之手,只稳了心神,眉头微蹙,将针落在了卫谚的伤口边。
卫谚的身子震了震,窦伏苓紧张地望着她。
“无事,你做得很好。”卫谚从唇齿间吐出一句话来,未几,他又道,“……同我说些什么。”
声音极轻,隐含了些微的颤抖。
“……你今日究竟做什么去了?”窦伏苓专注于手下,不留神便将脑中盘旋许久的疑窦问了出来。
“……”卫谚咬了牙,并未回她。
窦伏苓叹了口气,又问他:“那我再问问先前你未答的,当初你为何不娶窦氏嫡女?可是因为从前的窦伏苓娇憨听话,不会给你添乱?”
“……今日调了兵卫捉我们的人,叫萧青,是梁王幼子。”
驴唇不对马嘴。窦伏苓抬首望了他一眼,遂又将眸子低下去,从皮肉里将发丝轻轻扯出,口中附和道:“我从蔺观那处知晓了。你那枚私印,大抵便是诱他出洞的?”
卫谚长长抒了口气:“他曾想将你纳入府中。”
她今日与萧青狭路相逢,纵然不过短短数语,却亦能推测出这位梁王幼子大抵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如此,他娶她,不是为了攀附巴结,不是为了后院安宁,却是为了不令她落入萧青之手?
同窦伏妤无关,这应便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可心绪却不可名状,毫无释怀的愉悦。
只是眼下的情状,委实不宜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又是一针落下,她道:“……多谢。”
“你不必谢我。”卫谚突然伸手抚过她的发顶:“我没有那般大公无私,娶你,也有自己的私心。”
私心?
窦伏苓的手顿了顿,银针下的发丝牵扯到伤口,卫谚闷哼出声。
她不敢再走神,弯腰替卫谚收拾伤口,再不言语。
卫谚仰面卧在榻上,肋下火辣辣地生疼;侧过头去,却正能看见窦伏苓弯腰的纤细身影,跳跃的烛火照着她,一张仍未张开的面上眉头微蹙,神情却带了不合年纪的坚定。
……那是他的阿伏,用她的发丝,替他缝合身上可怖的口子。明明比他小了近十岁,可在这僻静的乡野,远离长安的软丈红尘、纸醉金迷,她却是他唯一可依托之人。
……
房内不可明说的气味已被血腥气掩去。窦伏苓收好银针与剩下的药草白纱,对着烛火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满手的血污。思及方才自己竟亲手替卫谚缝合了伤口,她的双手后知后觉地颤抖起来。
卫谚的面色比先前更白了几分,他伸手将衣襟掩起,却因方才忍痛花去了太大力气,手中无力,竟让本藏于衣襟内的物事骨碌碌滚至塌下。窦伏苓见了,当即弯腰拾起,却在瞧清手中物事时,蓦地睁大了眸子。
——竟又是枚兵虎符?
作者有话要说:小岸:窦伏苓,用你二十一世纪的脑袋想一想,你奔波了一天的头发就干净了么→_→
卫谚:干净干净!来吧!
窦伏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