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被他抓着的时候蓬头垢面,这时却改头换面,换了身干净衣裳不说,连乱发都精心梳理过了,扎作几个小辫儿垂在脑后,整个人看着样貌一新。
一上台,他便左顾右盼,摩拳擦掌,还在原地纵跳了两下,浑身上下都冒着稚气,怪不得旁人都觉得他会输。
只有陆九思对他信心十足,见到他的对手是个八尺大汉,还为这大汉暗中祈福,盼着他身强体壮、皮糙肉厚,能禁得住几回打。
大汉双手抱拳,一上台便沉声劝道:“兀那小子,速速回家去罢!”
“速速回家去罢!”小贼有样学样,朝大汉嚷道。
大汉道:“免得被打了就哭爹喊娘!”
“免得被打了就……哭、爹、喊、娘~呀!”
大汉声音粗粝,放狠话叫人听了心中发颤,可这话用清脆的嗓音一板一眼念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还在最后加了个尾音,愈发显得跟玩闹似的。
台下的人都笑出声来。
大汉听了,心头火起,粗腿一迈便要给他个好看。
大汉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展开双臂,随后便被.干脆利落地掀翻在地。
看着有如小山般壮实的汉子,被一顶一掀,过肩摔到身后,竟是手脚摊地,半晌没能从地上爬起来,还歪着脑袋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不至如此罢,那小伙子下手也不重啊。”
“只是摔了一下便叫成这样,真真丢人现眼!”
西人性直,见一个壮汉没缺胳膊断腿,却倒在台上半日不爬起来,都嫌弃得很,纷纷开口谴责。
站在擂台边督战的乡绅也觉得他太过矫情,连声催促他赶紧爬起来,滚下擂台。
“他恐怕骨头断了,得找人抬下来。”陆九思站在最前边,离乡绅也近,朝对方打了个招呼提议道。
“何至于此?”乡绅仍是不信,但人总是在台上躺着也不是办法,扬手招了两个役使上台去将人拖下来。
两名役使一上台,刚提拎起大汉的衣领,便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两人匆匆回报道:“大人,不好,他骨头断了!”
陆九思:“……”
那大汉原本只断了一两根肋骨,经他们这一番折腾,好像断的骨头更多了,呻.吟听着都变了调。
两人役使匆匆将人抬下擂台,又去请大夫替他正骨,手忙脚乱,慌作一团。
刚得胜了的人却全然不受影响,扬着那张显得有几分稚气的面孔,在台上从左踱到右,又从右踱到左。
那一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做派,叫人看着不由生气。
陆九思替被撂倒的壮汉感到委屈:“这小子嚣张得很啊,眼里不瞧人的么。我要是那汉子,都能从地上蹦起来,踢他几脚。”
澹台千里的面色也不见得好,只道:“他在找人。”
“找谁?啊,那小姑娘!”
陆九思恍然大悟,再转头去看那小贼的举动,可不就跟开屏的孔雀似的么?
连对方为什么要来参加这场比试,居心何在都很清楚了。是想趁此机会夸耀一身武力,好叫那小姑娘对他心生佩服,进而芳心暗许吧。
台上的人忽然不走了,双眼猛地一亮。陆九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见到一群小姑娘结伴坐在岸边打闹,个个漂亮水灵,就是不知他看中的是哪一个。
心上人既然来了,没有再磨洋工的道理,小贼精神一振,直嚷嚷道准备好了,让下一个对手速速上前受死。
陆九思边盘算着该有多少银子进账,边点评道:“不该打那么快。”
澹台千里问:“为何?”
“你想,他上台不就是为了让小姑娘瞧见,觉得他厉害么?三两下就将人撂倒了,旁人眼睛都看不过来,哪里能觉出他的厉害?”陆九思说的头头是道,还伸手比划了两下,“对手连他的身子都没沾到,被他一扬手就甩飞出去,你我自然看得出来那是因为他力气大,甩人不费事,可在旁人看来,指不定要觉得他是买通了对手,在假打呢!”
澹台千里淡然道:“是吗?”
陆九思连连点头:“是啊,就是这样。要打得拳拳到肉,煞为好看才成,要是能先被打倒,又顽强不屈地站起来,反败为胜,小姑娘指不准早就给迷晕了。”
澹台千里勾唇轻笑了声,似是觉得他这故事编得不错。
砰!
擂台上复又响起熟悉的重物坠地声。
这回的对手虽然谨慎试探,小步靠近,架不住小贼一身蛮力,完全不讲道理。两人甫一近身,他便觉得胸口如同遭了一击重锤,他早年虽则在江湖卖艺,表演过胸口碎大石,可那也不是真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