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没好报。他是收手了,可对方没收啊!
陆九思眼见那张俊美的面孔离自己越来越近,双眼微微眯起,似是朝他促狭地夹了一下。
下一刻,对方屈指一抓,手指勾住他胸前衣襟,将他从车厢边缘拽了回来。
“别掉下车去了。”澹台千里淡然道。
陆九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与他交手时一退再退,竟已退到了靠近车辕的边沿。方才马车一晃,他只顾着收剑,没留意到自己险些摔下车去。
要是真的当着澹台千里的面,倒栽葱般摔下马车……
澹台千里点破他心中所想,道:“丢人。”
陆九思:“……”
两人动手时如同被抽打的陀螺一样无法停下,这时猝然停了,要再动起来也非常困难。
澹台千里还能再战个百八十回,但陆九思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他也不强撑着,将长剑往腰侧一插,便盘腿跌坐在了车上。
“好累啊。”陆九思道,“怎么会有人想当个剑修。”
比起阵法来,使剑真的是个体力活。别的不说,他的手腕这时就像是悬了千斤铁,连抬肘擦汗都要用上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做到。
澹台千里气定神闲的在他身旁坐下,偏过头来,正好瞧见他万分纠结的神情。又想抬手擦去额头细汗,又觉得让汗淌着吧反正也不碍事,不想再动弹一下了,眉头为此双双下压,几乎要拧作一团。
先前同他交手时倒是精神气十足,澹台千里心里想着,随手抓起一块布帕,朝陆九思头上盖去。
陆九思只觉眼前一黑,立刻按住腰侧长剑,斥责道:“不是说不打了吗!”
澹台千里抬手在他脑袋上胡乱摸了一把。
“原来是阁下好心帮忙。”陆九思重获光明,一见那方布帕是绵软质地,用来吸汗最好不过,马上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他顺水推舟,朝澹台千里笑了一下,道:“阁下索性好人做到底,再替我把水囊拿过来吧。太远了,我够不着。”
路上盛水用的皮囊就挂在车壁旁,离他头顶不过尺余远,抬起手臂便能够到。
澹台千里掀起眼帘朝上瞥了一眼,不为所动。
陆九思道:“真的动不了了。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澹台千里正要开口,陆九思又叹了口气,道:“和阁下比真是差得太远了,啊。”
澹台千里明知他这是明摆着的口是心非,但为了看他那计谋得逞的狡黠神情,还是扬臂替他取下水囊。
陆九思双手合十道:“阁下其实心眼倒也不坏……”
“手能动了?”澹台千里问。
陆九思复又将双手放了下去,诚恳道:“或许阁下听说过回光返照吗?”
澹台千里解开水囊束口上的系绳,喂了他一小口水。
清水入喉,陆九思觉得身上酸痛都减轻了不少,自个儿又能跑能跳了。不过为免麻烦,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瘫着。
澹台千里也不戳穿,只道:“这般身骨,如何练剑?”
“只是耍着玩嘛。”陆九思不能动手,动动嘴却是无妨,“一路上没事干,总不能坐着发呆啊。”
他说了两句,觉得嘴唇稍干,低头想要含住水囊再喝一口。
近在眼前的水囊被澹台千里一收,转瞬变得远在天边。
“没有别的缘由?只是心血来潮?”澹台千里单手握着水囊,如同挟持人质般问道。
陆九思道:“有啊,还有一个缘由。”
澹台千里问:“什么?”
陆九思:“我不想生火做饭。”
澹台千里:“什么?”
陆九思:“不是说这一路上要是没有客栈酒楼,只能吃干粮,或是亲自动手做饭吗?这活麻烦得很,我不想干,但打又打不过阁下……”
澹台千里久久无话。
他原以为所谓的“另一个缘由”,总得是些长远谋划,或是诡谲心思,没想到陆九思能把好逸恶劳说的那么正大光明,仿佛毕生所求。
半晌,澹台千里才开口道:“今日你确是没打过。”
陆九思将他这话放在心头品咂了片刻,问:“阁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明日打过了你,这活就轮到你干了?”
澹台千里道:“明日再说。”
“诶!”陆九思见他不光闭上了眼,还将水囊拿走了,气得撑壁便站了起来,握在腰侧剑柄上的右手蠢蠢欲动,恨不能从背后将人捅个对穿。
澹台千里将水囊的系绳绕指转了一圈,背对他轻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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