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见到了那处崖洞。
洞口黢黑,一看便知内里颇深。考虑到他们身处浮阎岛,岛上魔修人人双手沾血鲜血,仇家满天下,眼前这处人工开凿的崖洞多半还连着一条山道,穿山而过,通往别处。狡猾的兔子都有三个窟,魔修镇日不是想着杀人,便要提防被杀,在山间留下危急时刻用来保命的密道实在太正常了。
陆九思悄悄看了江云涯一眼,见他神情平静,见怪不怪,心中更是确信:崖洞里定然连着一条山道。
伏击他们的魔修、江云涯的便宜师父应当顺着这条山道跑路了,问题是他们要追吗?他若是强要留下,听澹台千里的话风,不会勉强他们;可要是让妖王独自追击,逮住那名魔修,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已经打过照面,万一澹台千里逼问为何出手,那魔修坦承想杀江云涯,左右还是得暴露。
思来想去,反倒是跟上妖王更稳妥一些。要是逮住那名魔修,见势不妙,还可以补上一刀……就算不了断卿卿性命,能让那魔修闭嘴也不错。
“有处崖洞!恐怕洞里还连着山道!”陆九思打定主意,当即开口道。
澹台千里回头觑了他一眼,轻声笑道:“本尊也这么想。”
陆九思作势眺望,讶然之态略显浮夸:“洞口还有道剑痕,难不成是岛上魔修留下的?”
他又皱起眉头,似在深思:“也不知是有意设伏,用剑痕引我们上钩,还是虚张声势,布了道空城计。”
“进去一探便知。”澹台千里配合道。
江云涯观察两人神情,依依不舍地从布好的阵法中站起身,不再老实蹲着。他的衣裳在阵中烘干了,但心头好像还残留着一股潮意,皱皱巴巴,并未被烘得熨帖。“我也去。”
澹台千里笑道:“你们不是累了?”
陆九思:“动一动好像也没那么累。”
江云涯:“我不累。”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崖洞:“杀一两个人,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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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在的山顶与对面那面山壁离得不远,约有三四十丈。没有旁人干扰,三人费了番工夫,顺利抵达崖洞。
洞口缠绕着几团干瘪枯藤,被剑气斩断后还留着一两截,如同垂在梁上的吊绳般随风晃动。石缝中长满青苔,铺了厚厚几层,不似枝头嫩叶般葱绿喜人,反而显出厚重油腻、令人生厌之感。站在洞外便能感到有阵阵阴风从洞中吹来,比起山间寒风更为阴冷。日光无法照进深处,进洞三丈后便是一片幽深。
陆九思被阴风吹得浑身一颤,正想说句俏皮话缓和气氛,便见澹台千里当前一步,走进崖洞。
能夜间视物了不起啊!
心中梗着这么一股气,倒没先前那么害怕了。陆九思壮起胆子朝崖洞迈开步子,忽见洞中一亮。
石壁上有魔修留下的灯盏,澹台千里指尖汇聚真气,朝盏中弹出一粒火星,点亮一盏油灯。
“有灯!”陆九思欣喜地走到石壁旁,见到石壁上每隔三丈便凿有一个石窟,窟中放着灯盏,还有点火用的引子。
陆九思拾起一份火折子,凑到油灯中点燃,快步走到下一处石窟前,用火折子点亮油灯,持在手中。
也对,魔修都是凡人,要想在黑黢黢的崖洞中行走,定然得备好能照路的家伙。有灯在手,不用摸黑前行,他心下安定许多。
一路行来,一路点灯,幽微灯火在洞中摇曳。
走得久了,不再能听见谷中的水波涌动声,连呼啸风声都变得轻了。只剩下几人的簌簌足音听得格外清晰。
陆九思听久了觉得头皮发麻,偏生一前一后两人根本不露怯。恐怕再走上十天半个月,这两人也不会心生害怕。他咳了一声,开口道:“阁下,能看到出口吗?”
澹台千里头也不回道:“不能。”
他又问跟在身后的江云涯:“我们走了多远了?”
江云涯倒是多答了几句:“走了小半炷香工夫,算一算,约莫两三里。”
有人搭话,陆九思心中惧意顿消,兴致盎然道:“两三里那么远啊。要是一直向前直走,怕是已经横穿整座山了吧?”
江云涯道:“进洞之后,我们便在向下走。”
陆九思道:“原来如此……”
江云涯道:“嗯。”
陆九思盼着他再说两句,但他大概以为这件事已经说清楚了,嗯了一声后便没再开口。
崖洞之中重归寂静。
陆九思隐忍片刻,还是不敌心头恐惧,琢磨着得再挑个话头,与江云涯好好说道。这回得精挑细选,务必保证两人能多说几句。
他正苦思冥想,忽的洞内吹来一阵凉风。
他手中托着的油灯在风中摇曳数下,竟然不争气地灭了!
陆九思:!!
与此同时,他后颈一凉,像是滴上了一滴水珠。也许不是水珠,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