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思心中一咯噔。
旁人说的手刃指的是亲自动手,眼前这位的手刃无疑是货真价实的,以手作刃。
妖族最是力大无穷。传闻中上古天塌地倾,人族修士无力应对,最后全赖妖族的神鼍将天地撑开,以己身做柱,一撑就是上万年。对于继承了纯正血脉的妖王而言,单手碎剑,一拳崩山,都不是难事。
这位没有如他所愿消失,反而跟了上来,随意出手就杀了妖狼。
换言之,只要他想动手,自己的小命也……
“你怕什么?本尊不会伤你。”陆九思已经悄然退开数步,但一眨眼的工夫就被对方制住。虚搭在他肩头的手掌看着便属于一位养尊处优的贵人,可散发着与之格格不入的血腥气。
陆九思屏住呼吸,不去想那血腥画面,强自冷静道:“阁下到底意欲何为,不如说出来听听。”
“你说你不做亏本买卖。”澹台千里屈起食指,在他的肩头轻轻敲落。震颤从肩胛一直蔓延到膝骨,让他浑身骨肉仿佛都发出不堪其重的呻.吟。“本尊便给你个公平。”
“阁下的意思是?”
澹台千里轻笑一声,用那方才了结妖狼性命的手掌摩挲着他的脖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总不算亏本罢?”
陆九思心思急转。这话听来他确实不亏,况且那要命的手掌还停留在他颈侧,容不得他不答应。
再说对方只是个阵中幻相,他就算答应以身相许个百八十遍,出了这阵,又有谁知道呢?
“确实不亏。”陆九思也望着他笑吟吟道,“不仅不亏,还赚了啊。”
他握住对方的手掌,掰起一根手指,又一根手指,口中调侃道:“依我看,得以身相许个一遍两遍三四遍,才能报答阁下的‘大恩’……”
“那便说定了。”澹台千里反扣住他的手指,金眸中隐隐酝酿着深意,“出阵之后,本尊自会来找你。”
“好……什么之后?”
陆九思还未回神,便觉身子一轻,被对方打横抱起。
相隔甚远的雪山转瞬近在咫尺,碧湖上的袅袅云烟却已飘散。冰棱滴水从他眼前滑落,如同飞花坠地。
再一眨眼,便是万里飞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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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炷香灭了!有人出阵,快看看是谁!”
“是崔家那小子么?好家伙,居然才一炷香便破阵,不愧是家学渊源,师承有自!”
上前查看的教习把那炷香香底的名字看了数遍,才迟疑着开口道:“不是他……”
“那是谁!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快报与我等听听!”众教习焦急催促。
“是……是陆九思。”
躁动的教习们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先前着急知晓答案的并非他们这一群人。
“不去接人吗?”澹台千里从容地倚靠在主位上,举起嵌入石几的酒杯,抿了一口。他去了又回,前后不过半炷香的工夫,酒香依旧。
饮完一杯,他将酒杯收于怀中,潇洒拂袖而去。
众教习才想起按规矩应当去迎贺弟子,连忙起身,纷纷在阵前等候。
不多时,陆九思的身影便出现在生门前。
他摇晃了两下才稳住身子,有些迷茫地看向诸位教习:“先生们今日都得空休息?”
有教习和善地笑了笑,客气道:“今日确实不忙。”
有的把头一偏,羞与这等纨绔搭话。
陆九思定睛看清眼前场景。一众教习面色迥异,望着他欲言又止。众人身前便是香烟袅袅的青铜鼎,而非大阵中的雪山林海。
他诧异道:“我出阵了?”
众教习:“……”
陆九思想起自己之所以会误闯山门大阵,就是为了下山跑路,摆脱一个大麻烦。一寸光阴一寸金,如今他已经浪费了不少银子,可不能再耽搁了。
他匆匆朝诸人一拱手:“忽然想起家中有一桩急事,实在耽误不得。弟子去去便回,来日再同诸位先生讨教。告辞!”
他与众教习错身而过,衣袖被人一拉,险些没收住脚绊个大跟头。“今日可不是休沐的日子,你小子别想浑水摸鱼,偷溜下山!”
只这么一耽搁,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在身边轰然炸开。
“谁都可能通过升舍考,独独不可能是陆九思!”
“更别说半炷香的工夫就出来了!”
“先生!他定然作弊了!”
陆九思登时头大如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