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风刮得凛冽凄寒,方才一直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的燕寻仿佛终于被这寒冷彻骨的风唤回了神志。他停下逼向姜予辞的脚步,站在原地看着燕华的方向,微微笑了起来:“啊……没什么。”
目光触及他身后的侍卫和太监——这样多的人,哪怕燕华其实武功极好,哪怕燕华其实并不想要这样多的人跟着,他们却依旧跟着,团团的簇拥、冷冽的眼神,无不昭示着他们的主人究竟有着多么尊贵的身份——燕寻眼中显出浓重的厌恶。
但他面上依旧是带着笑的,语调轻柔和缓,任谁都难以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来:“不过是这小宫女头一次来这儿,一时迷了路,于是向我问一问罢了。”
顿了一顿,他把视线移到面前的姜予辞身上:“是不是啊?”
感觉到燕寻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姜予辞沉默地点了点头。
燕华的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他敏锐地察觉到二人的气氛不对,却因为燕寻的这番说辞和琉璃锁的配合而又不能说什么。一时间心中那股看到两人独处而莫名其妙产生的怒气更甚,他冷冷道了一句:“那就好。”说完便拂袖而去。
走了两步,他忽然又停下来回过头,眉依然皱着,扬了声音喊:“琉璃锁!”
姜予辞微微瞪大了眼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先是对燕寻行了一礼告退,接着便快步向燕华一行人走去。
燕华身后的一个小太监见状,赶紧把自己原本的位置空了出来,好叫琉璃锁姑娘站到离陛下最近的地方。姜予辞见状,连忙补上那个空处。
不知道是不是她听岔了,燕华似乎在她走到身边的时候小小“哼”了一声。可是等他看过去,他的面色又分明没有丝毫变化。
大概是听岔了吧。
姜予辞压下心底的疑惑,没去深究。
燕华黑着脸领着一堆人回了紫宸宫,刚进书房就吩咐:“都退下。”
姜予辞和其他人一道小心翼翼地行了礼,打算退下。
燕华一眼扫过来,脸色更黑了几分——她刚才那样,也就这么直接退下了?不应该过来和他道个歉吗?不应该请个罪吗?不应该像平日里那样对着他撒娇卖痴,以便他原谅她吗?
浑然不认为是自己的吩咐错了。
于是他再度开口:“琉璃锁留下。”
姜予辞在一瞬间僵住了身子,她咬了咬牙,心知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毕竟她和豫王单独见面的情形落在了那么多人的眼睛里,更甚,燕华还亲眼看见了。
若是燕华怀疑起她和燕寻的关系,猜到了她这个刺客的身份要把她押入大牢、斩首示众……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当是提前下去陪爹娘吧。
只是女儿不孝,未能亲自报得灭族之仇。
姜予辞此刻满心凄凉,眼前甚至开始浮现荆轲死前的情状,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之感。一抬头,果真听得燕华冷着声音问:“你和豫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有人知道,他发现琉璃锁离开身边已经有一会儿了却还没回来,于是踏出大殿寻找,结果在大殿后的空地上看到燕寻低着头对她微笑的时候,心里那莫名其妙的怒气有多大。
即便琉璃锁是背对着他的,他都完全可以想象出她的神情,生动而自然,娇憨而天真,眼角眉梢都仿佛蕴着无限情意,勾人却不自知的模样,就像她对着他一样。不,或许,甚至还要多上一份真心实意。
光是想到这个画面,燕华就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把这对郎情妾意的鸳鸯痛斥一顿。
但其实燕华这会儿也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严格说来,宫中的所有女子都是他所有,但看到他们与太监玩乐、与侍卫产生感情,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哪怕这人或许也曾近身服侍过他,但他甚至可以成人之美。
可琉璃锁就是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到底为什么不一样?
燕华也说不上来。
他只是冷脸看着面前的姑娘,等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让他信服的回答。
而下首的姜予辞心里也在飞快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