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去恭国公世子夫人的宴的时候,姜予辞还诧异着豫王妃怎么没来——要知道,这样规格级别的宴饮,邀请人的时候自然是要把京中的贵妇人都邀请一遍的,不论来不来,主家的姿态都要做足了,免得显得慢怠,平白得罪了人。更何况,先前依照燕华替她打探来的消息,豫王妃是要来的。
结果却是没见着。
姜予辞当时不过疑惑了一阵,之后也就放下了这件事。没成想过了几日,豫王妃竟然亲自给她下了帖子,邀她过几日上豫王府赴一场小宴。
姜予辞拿着帖子,纤细的手指细细地描摹着边缘烫金的花纹,微微蹙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豫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燕华的假期已经结束了,这几日每日都要起个大早去上朝。也幸亏姜予辞从幼时到如今睡眠质量一直很好,每每都睡得颇沉,这才不至于每天都得被他吵醒一回。只是燕华除了上朝,还有一大堆各色各样的政务要处理,一天天的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书房里或是外头,实在是繁忙非常。
比如这会儿,燕华就因为户部的一桩事出了门,姜予辞一时间也找不到商量的人了。
她微微垂了眼帘看着帖子上那娟秀雅致的字迹,一笔一划都是大家闺秀才有的端庄,只是转折撇捺时的那些凌厉而张扬的锋芒,出卖了这字迹的主人真正的性子。
说实话,想到一旦要去见豫王妃,姜予辞的确是有些不大情愿的。
梦境中的回忆是如此清晰分明。豫王妃,那个张扬热烈的女子,明明出身文官府邸,却养出了一身将门虎女的骄悍性子。而这位豫王妃的嫉妒之心,可谓是极强极强。分明燕寻调戏她这件事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可之后的日子里豫王妃却时常找来各式各样的借口磋磨她,甚至还时不时地跑来小院里巡视她受罚的模样,眼神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得意和像火一样炽热的愤恨。
虽然姜予辞也不明白,为什么燕寻的调戏只有那一次,豫王妃对她的磋磨却持续了那么久。但是豫王妃却因此成了一个让姜予辞十分痛恨的人物。
修剪得圆润齐整的指甲透着健康娇艳的粉色,底下还有着弯弯的月牙儿,一看就保养得十分得宜。而此时此刻,其中一个保养得十分得宜的指甲用指尖轻轻划过了落款处的豫王妃楚燕氏,姜予辞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娇慵的懒散,她朝后头微微侧了侧脸,吩咐拣枝道:“备纸笔,我给豫王妃回一封帖子,说我要赴这场宴。你这几日记得准备着。”
拣枝连忙应承下来,随后亲自去裁了纸铺好,又研了墨。姜予辞坐在软榻上又发了会儿呆,这才起身,把帖子搁在桌案的一侧,提笔润墨,稍加思索后便开始写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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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燕华回来的时候,姜予辞正坐在榻上看一本杂记。见他回来,她便搁下书迎上去,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湿了小半幅的衣袖,在昏黄的烛光下,影影绰绰地显出更深沉浓稠也更华艳绮丽的绯红色来。
靠得更近些,她发觉他乌黑的发间还隐隐约约地带了些水汽。
姜予辞一面吩咐人来给他换衣裳,一面问他:“外头下雨了?”
下午降了温,如今春日里又逐渐回暖,火盆一类的物什早早就收了起来。一下子冷风灌进来吹得人直想打哆嗦,她又不想再麻烦人去把火盆重新取出来洗刷点炭,便叫人把屋子里的所有窗户都关紧了,再点燃了蜡烛,如今一时间倒是不知道外头这是什么天气了。
“嗯,方才落了一场大雨。”燕华旋到屏风后更衣,声音伴随着衣物的悉索声隔着屏风传过来,“不过现在小多了。我看着天色,估计夜里还有一场。今年春天雨水倒是多。”
像是姜予辞来的时候,一并带来了南方的春。
姜予辞凝神去听,外头果然有雨点儿敲打在窗棂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不过先前她看书看得入迷了,这声儿又不大,是以一时间没注意到。
燕华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姜予辞已经吩咐人摆上了晚膳。她正拿着剪子小心翼翼地去剪那烛芯,听到响动回过头来,半张脸映着昏黄的烛光,半张脸沉在阴影里,精致的眉目在一室的静谧里意外地透露出一种难言的温柔。
燕华觉得心里忽然有一个地方软下去了。
姜予辞感觉到燕华的眼神忽然更柔软温和了几分,她有些不明所以地朝他一笑:“过来吃饭吧。”
“今春雨水会更多吗?那怎么办,我这几日还要去赴豫王妃的宴呢。”
她剪好了烛芯,随手把银剪子放在一边,也坐到了饭桌旁。
燕华的眼神微微一动:“豫王妃的宴?”
“是啊。”姜予辞应着,拿起了搁在碗旁的筷子,面前青釉划花碗里的碧梗米颗粒饱满,看着就甜美喜人,“豫王妃今日给我下了张帖子,邀我三日后去他们府上赴一场小宴。”
顿了顿,想起燕华前几天对她的追问,姜予辞又补了一句:“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不如就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