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外人,而是你身边的人……”陆离斜乜了他一眼,“不过这个对你没什么参考价值,毕竟你们公司里没人敢和你抢资源。”
韩俞之感觉自己似乎被鄙视了。
这个时间住宅区里几乎没人出来活动,车道上的雪都被打扫干净了,陆离刻意往旁边走了几步,在平整的雪面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其实我们最开始关系还挺好的,不过我拿下第二个影帝的时候,不巧跟贺师兄参加了同一个电影节,他家黑粉怎么说的能想象出来。”陆离边走边说,“也是从那一届电影节开始,每次我和他一起被提名,他都没抢过我。”
“这个我知道,你们在汪诚工作室的时候总被人放一起比。”韩俞之关注过所有陆离的动态——不论是粉是黑,哪怕陆离只是在一篇通稿里被提过两句名字,韩俞之都完整地收集起来。
“当时都在一家工作室还好,起码明面上还能装得像个人,自己成立工作室以后就不行了,尤其是出现利益争端的时候。”陆离踢了踢鞋子,甩掉上面的雪沫,回到干净的路上,“我们两个的电影不仅明年会撞档期,甚至要参加同一个电影节,也就是说有直接的竞争关系。”
“然后呢?”韩俞之认为这要是写成文案发到营销号,说不定能竞争一下年度吃瓜大戏。
“你刚进组那会儿,在奶茶店附近看到我扒人衣服,那人就是贺铭锋买通的,连带我那个男助理一起。”陆离没给韩俞之提问的机会,又换了个话题,“你还记得《十年饮冰》剧组突然撤资的那个投资人吗?”
“记得。”
韩俞之当然记得,要不是那人临时撤资给了他机会,韩俞之可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在那么多竞争者中被选中。
“原本‘俞辰熹’的选角不是你,而是一个叫‘唐泽煜’的一线演员,曾经拿过最佳男配角,比你更适合这个角色。”陆离笑了笑,“可惜,是个不识好歹的,比你还能作死。”
李雪桐查到唐泽煜的金主和撤资的那位投资人是生意上的好友,而唐泽煜因为开机前要求加片酬被林导刷下去,陆离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必定是唐泽煜向金主抱怨、他那不讲道理的暴发户金主又画大饼鼓动自己的好友放弃《十年饮冰》、一起改投其它项目。
前段时间他们的生意出了些问题,而就《十年饮冰》持续不下的关注度和阵容,这电影明显是个不即使赚大也不会亏本的,两人发生争吵在所难免。投资人会怪罪给他画大饼的好友,而给他画大饼的转头就会将失败的原因推到给他吹枕旁风的人身上,连带对《十年饮冰》也没有好感。
毕竟有钱人(脑子有坑的暴发户)总把自己当土皇帝,这种人的憎恨是源远流长又不讲道理的。
从今年……去年夏天开始,第一次,之前被开除的那个姓于的小助理跟贺铭锋勾搭在一起,在他车上装了定位器,叫一个持刀的混混来堵他,想让他受伤从而耽误拍摄,失败。
没过多久就是第二次,韩俞之被剧组内部人员抓拍照片,作为爆料“带资进组”、“不够敬业”的素材,失败。
接下来的第三次是最严重的,哪怕结果依旧是失败,但成功陆离和韩俞之先后进了医院。片场起火时若不是陆离反应够快、再加上韩俞之不要命地冲进去帮忙,以当代医疗条件,陆离死是死不了,但重度烧伤乃至毁容恐怕是逃不过。
事发前韩俞之被人用纸条勾搭出去、在拍摄前独自前往拍摄地被人拍到算是第四次,这就有些不痛不痒了,顶多能让他当两天犯罪嫌疑人难受难受。
——这一长条串联下来,简直可以拼凑出一个“目标相同的三人相见恨晚”的剧本。
如果陆离的判断没错,第一次和第二次分别是贺铭锋和唐泽煜单独的动作,第三次开始那位金主才加入进来,一来就搞个大事,险些造成放火烧山惨剧;至于之后那次失败的陷害、企图把凶手的锅往韩俞之头上扣,这一举动太过幼稚,比起陷害更像是发泄不满,应该是唐泽煜自己搞出来的。
陆离知道韩俞之进组后自己和他几次微博互动有意无意地给他赢了不少关注,乃至于亲自下场帮他说话。假设对象换成唐泽煜,陆离估计自己八成不会这么做,可这不妨碍唐泽煜看韩俞之不顺眼。
眼红韩俞之的粉丝数超过他是其一、他的金主把生意上的问题怪罪到他身上是其二,在唐泽煜心里,恐怕韩俞之是标准的“以不正当手段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反派。
虽然没有证据,但现在想想,为“韩俞之带资进组”那条的爆料微博提供照片的,和外景拍摄时偷换道具、在木屋上涂桐油、爆出他在出事前独自前往片场的应该是同一人,也就是和唐泽煜有联系的那个——可惜进局子的有俩,没能查到具体是谁。
陆离不认为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对韩俞之动手,但他显然低估了对手,就好像对手也低估了他们。
之所以认为跟韩俞之有关系,是因为陆离还记得几个月前片场那颗被换成真□□的□□,若不是林导临时更改了走位,□□的落点刚好是韩俞之的站位。
那老板跟韩俞之没什么过节,但把□□换成□□这一操作确实一石二鸟。
万一炸伤了韩俞之,这锅短时间内肯定是扔□□的陆离背,那爆炸程度虽然不重,但面对面炸开足够让人在床上躺上大半个月,贺铭锋和唐泽煜做梦也能笑醒;万一没炸伤,桐油的火也够他们剧组喝一壶,最好能影响拍摄进度,让他们赶不上六月份的电影节、甚至来不及在定档日上映。
然而剧组顺利杀青,没能顺他们的意,于是第五次搞事又来敲门了。
三年前刘婶确实不知道陆离改名的事,更不可能有本事去查他现在叫什么,只可能是别人告诉她的。
要查到这些,首先要有钱和人脉,其次需要演技指导,光凭贺铭锋肯定做不到——他的人脉顶多是娱乐圈里,再远就够不到了。
唐泽煜想搞韩俞之,可跟他金主有过节的人是陆离,对于大老板来说,韩俞之不过是个附带的,背后还有嘉和那么个庞然大物当靠山,不值得过多地浪费时间。
从韩俞之被爆带资进组的事就能看出来,一点黑料对他本人和经济公司影响都不大,韩少爷心大如斗,什么也不往心里去,心情不好就下场和黑子对喷,喷完继续做一个欢乐多的弱智儿童;至于他的经济公司,嘉和娱乐本来就是人家里开的,就算黑子多,哪个管理层敢雪藏自己家的大少爷?更何况韩俞之的黑多粉更多,怎么都能给公司带来盈利,怎么搞他都是白费功夫。
三人里二对一,唐泽煜是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个,后退一步跟那两人站在同一战线上是最好的选择,不然分分钟被金主爸爸抛弃,他哭都没处哭。
“所以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动脑子?你觉得一个不上不下的娱媒平台的记者,有什么本事跟一个好歹也算一流的媒体联合采访、还上了电视?”
韩俞之努力思考:“他们通过爆料明星黑料赚大发了,准备更进一步?”
“你……算了。”陆离不由叹气,并对传说中北影表演系的平均文化课水平有了全新的认知。
虽说个体不能代表整体,一棒子打死一群人是不对的,但陆离相信一群毛发旺盛的人里肯定有那么几个秃子。
从陆离的别墅到物业有段距离,刚好够他给韩俞之结构简单的大脑中输灌进“有人要搞你”这一信息,以免这傻小子哪天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虽然嘉和娱乐在业内风评良好,向来以和为贵,但做生意哪有不得罪人的?万一以后冒出来个跟嘉和无意间在生意上结仇的,这傻小子还不得傻乎乎地一脚踩坑里。
“我懂了!”韩俞之用力一锤手心,“这个橘子娱乐肯定跟暴发户是一伙的,说不定还是他开的!”
陆离微微一怔,心道这还真是新思路,不如下个天眼查搜一下。
“但你是怎么得罪那个暴发户的?”韩俞之警惕地问,“那人我听我叔说过,到处包养明星,风评不是一般的差。”
“具体可以追溯到很多年前。”陆离偏过头,凉飕飕地笑了,“他想包养我,然后被我泼了一头红酒——可惜那杯酒,还挺贵的。”
韩俞之懂了。
不甘心、因爱生恨、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物业的办公处近在眼前,两人停下交谈。
陆离掀开门帘进去,韩俞之紧随其后,没走两步忽然反应过来:“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给我解释这些?”
见前台一个姑娘愁眉苦脸地看过来,陆离对韩俞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韩俞之下意识闭嘴,楼上的喧哗声顿时清晰起来。
“陆老师……”前台姑娘满脸生无可恋,握着手机指了指楼上,“那位自称您亲戚的女士在接待室,上楼左转第一间,您快去劝劝她,让她别哭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陆离礼貌地点点头,快步走向楼梯。韩俞之跟在他身后,无意间看到前台姑娘手机上是打好的“120”,只差按拨号。
前台姑娘注意到他的视线,主动解释:“怕老人哭晕过去,提前准备。”
韩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