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我找遍了会盟宫,只见到个宋容,没见到那人半片影。会不会……人根本没来?”
进会盟宫后,出去查探的阿阎很快回转,说到最后那句时明显感觉到秦王周身变冷,但再看她脸上神色,又是平静无波。
阿阎摸了摸鼻头,一时搞不清她家主子到底是何心情。
“不会。”半晌听她道,语气悠悠,“宋容都来了,她怎么可能不来。”
“那我再去找找,说不定……”
“不必了。就算分隔两年,今日难得再聚一堂,她也未必愿意见我。”秦棠景站起伸伸腰,仍是那样毫无波澜地道了句,“有些仇恨梗在中间,岂会这么容易解开。”
只怕,那死鬼长公主如今该恨死她了吧?
即便过去这么多时日,胸腔积压已久的那种感觉却不减半分。她清楚地知道,那是恨。
对方此时,对她也该是相同感受。
谁让她们是至死方休的仇家呢?就该爱恨到底。
“主子……”阿阎上前半步。
“没关系,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必要。”秦棠景摇头浅笑,抽出折扇抖了抖,姿势翩翩潇洒地出门,“走吧阿阎,前面有热闹可看,咱们先去会会那些人。”
主仆二人刚出门,身侧立刻响起这把幽幽声音:“我知道大王想见的人在哪。”
秦棠景转头,就见眼前夏丹的妖娆身影,她双眸隐隐亮了起来。
午时刚过,天色却在慢慢黯淡。
会盟正殿外一声雷鸣轰响,没过多久居然下起了雨。
有风雨透过窗门吹入,春似冬般寒凉,惹得大伙拢紧衣物,小心地窥望座上红袍那人脸色。
红袍那人,有些漫不经心地饮茶,却像是很有兴致,欣赏外面的花草树木被风吹雨打;至于会盟宴上他们商议争论了些什么,好像她全然未闻,也始终没有反驳。
于是这样又过了许久,此厢激烈争执已然到了顶峰。
“出兵拥秦一事,我齐国说到做到,愿发兵五万助秦王回秦复位!”
会盟宴,齐王手下有位老臣起立,放声接了这句话,很是沉稳。
有人也站了起来,眉清目秀她像个少年郎,笑里藏刀:“这么一来,是不是相当于停战?”
“也算是吧,停战对大家都好,否则两败俱伤,谁也不好过。”
“可我怎么觉得,你们齐宋两国企图将天下战火指引到秦国内斗去了,这不厚道吧?”
那老臣闻言立刻吹胡子瞪眼,“岂有此理……”
“你们齐宋已经没有选择,这是事实。”卫晋抢白,无奈摊手。
“竖子愚见!老夫不跟你一般见识。近两年秦王军南征北战,难道这不是事实?秦王军一直落难在外,难道你们不希望回到故乡,让将士们与亲人团聚吗!”
“当然想,所以苦等最终胜利那一天的到来。”
卫晋很是儒雅地朝他拱手,这番话非常成功将齐老臣噎了一记。
齐老臣年过半百,大场面见过了嘴皮子也不差,很快调整心态应付这位难缠的卫大夫。
“听说哦,你卫晋夫不过是个刚投靠秦王的燕国大夫,怎么燕国才亡不久,究竟是什么让你狠心抛弃恩主呢?可否仔细与我们说说。”
齐老臣这句讽刺相当成功,宴上果然开始了窃窃私语。
背信弃义之人,遭受天下人人唾骂也不为过,所以他们对卫晋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一旁齐王见自家臣子占上风,笑呵呵地看热闹,并不阻止两人嘴上争锋。
不过大家都很有默契,再次窥望红袍那人的反应。很好,秦王那人风平浪静,头也没回,似乎无心这边争端,只擎着茶盏继续看她的风卷云残。
齐国老臣见势头有利自己,毕竟连最强的秦王也是没吭声,于是心里更加得意了,挺直腰板对准卫晋,一声冷笑:“卫晋夫你这么做,到底是利益熏心,负主求荣,还是……”
话到此没了声,一泼水突然袭来,兜头扑上来不及躲开的齐老臣脸庞,将他下文戛然而止。
“哦,还是什么?”座上秦棠景终于开口说话,慢条斯理地搁下无水茶盏。
殿内气氛顿时凝重。
秦王不言则已,一动惊人,全体心惊肉跳。
卫晋掩嘴,被人指鼻骂却并不感到愤怒,看着齐老臣敢怒不敢言那样,反而觉得所托值当。
齐王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又是赔罪又是陪笑,总之终于止住了这场暗斗。
“齐宋合计出兵拥秦,为得是清除秦国朝乱,秦王以为如何呢?”齐王边询问,眼色却频频使向下方宋容那位置,可惜人家宋容只望着秦王没表示。
齐王咬牙,俗话靠人不如靠己一点没错!
而被点名的秦王,扫视在座众人之后露出个微笑。明明她一句未说,可仅一个眼神,众人却能感觉到一股沉沉压迫袭击。
“人有三急,容我如厕再来。”就在气氛僵化那刻她闲闲地道,脱身离开前扫了眼宋容。
宋容则轻笑了声,将茶杯高举对着秦棠景背影,虚空敬她。
临时搭建的会盟宫里,小庭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秦明素到时,庭内楚怀珉独坐,仍那素衣一袭,指尖端着枚发亮的白子,正下棋自娱自乐。
周边杜鹃花盛开,暗香沉浮,色丹如血。下棋人却专注,一味醉心于棋盘破局。她想,如果说这世上真有鬼神,那么楚怀珉就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
仿佛生来仙气萦绕,超凡脱俗。
秦明素举目,提着只竹篮观赏美人美景,竟有些不舍得打破这美好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