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使离开,王帐恢复宁谧。
里头就坐着她一人,秦棠景独自斟酒,兴味索然喝了一杯接一杯。
也不知想什么,眼神有些空洞。可转念想到楚怀珉费尽心思只为了兵力防御图,只为与她生死对立,她心头就像压了块沉重石头不由得来气。
本来还有那么一点点信任,这会已经彻底灰飞烟灭。
真真对楚怀珉起疑心是得知蒙琼擅闯书玉殿入狱消息那刻,先前一概不知。后来起了疑心怎么也不能打消,索性来了一招将计就计。
没人知道祁王府大公子一直都是她心腹,韩文修刺杀那事其实是她布的一个埋伏,为得就是清除干净韩家在朝中的势力。
正巧,可以事先借这位装疯卖傻瞒过众人耳目的祁王府大公子安排在书玉殿。
于是生辰宴那天,终于等到正主来办事。
那位正主——楚怀珉!
秦棠景重重捶案,气得扬手将酒盏扔了出去,而这时帐帘被掀起,来人灵敏接住酒盏,“又怎得,谁惹你生气?”
“还能有谁。”秦棠景再次朝她扔了本折子,“小皇叔你看看这个。”
秦九凤扔回酒盏给秦棠景,接中折子翻开瞄了几眼,“楚国的谈和书,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秦国大半江山在楚怀珉手上,孤王不得不谈和。”秦棠景斟酒,擎着已碎半边的酒盏极慢极慢地饮尽。
“谈和确实可以避免更大的损失。”
“本来这是我预料的最坏打算,折几座城池换来灭赵国的机会,买卖很划算,可到底是低估了楚怀珉,竟攻到了南郑城,连下边的城池也全部沦陷。”秦棠景敛起眉,脸始终寒雪敷颜,心烦地拿手指一下下敲打案沿。
秦九凤走近,“谁说不是呢,你要再慢一点,南郑城迟早也会被她攻破。那位楚氏王女的才气声名震天下,哪能小觑?”
秦棠景转眼又气自己思虑不够周全,猛捶了下条案。
咬定楚怀珉大意失足才中计,自己又何尝不是,付出的代价并不小一样惨重。
“姬凰,你可要想清楚,你那楚妃一旦回了楚国,今后与你就没关系。”随后这一句轻声提醒却像把冰刀割在秦棠景的心口上。
本就没多大关系,全是带着自身利益的虚情假意与一厢情愿。
楚妃?这封号选得极好,到头来还是姓楚!
“小皇叔,又到了押运粮草的日子吧。”一时气息紊乱的秦棠景反而冷静下来,摩挲下巴倏然问一句毫无相干的话。
秦九凤一愣,立马掰起手指,“算日子是到了,好像……就是今天!”
“今天日头不错,适合打猎哦。”秦棠景弯着眉眼,拖腔拉调。
“打猎?”秦九凤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许久没打猎,手头很痒呢。”秦氏标准坏笑又来了。
帐外阳光照雪,天气比起前些天冰冻大雪千真万确更棒。可这坏笑在秦九凤看来,定然有了馊主意才能让她这么阴险,按照以往经验肯定得有人遭殃。
思及此,那人果然悠悠来句:“不过,小皇叔得吃点苦头。”
苦头秦九凤不怕吃,怕就怕她的小侄女重蹈覆辙,走上她的老路,不归路。
江山和美人秦九凤曾经选了美人,最后两空。
而摆在姬凰面前的也难逃这两个选项。
于是找来李世舟一番合计,得出结论后秦九凤撑额头撑了好一阵才叹道:“咱们精心捧在手掌上的大王终究长大了,不是小孩子还需人时时提点照看,就拿权谋这一项就比我强,跟她母后倒是像极,像极。”
李世舟笑而不答。如果君王没学会权谋王术,何谈得人心辅佐,何谈一统天下。
“你!”感叹完秦九王爷立刻横眉拉眼,“也跟我一起去吃点苦头。”
谁也别想偷着乐,要遭殃一起遭殃!
同一时候无雪无风,楚军营盘里楚怀珉也在交代谈判前后事。就以楚王那急躁性子,她不得不多个心眼,当然也防备有心人趁她不在营盘暗中下套。
楚怀珉跟前陈浩拱手:“来去最多不过一个时辰,长公主放心,不会出什么事。”
“你留下,一定要盯紧大王,切莫轻举妄动,等本宫回来再做决策。”临行前楚怀珉始终心感不安,只好让陈浩继续看家。
人没带几个前去谈和,不过倒是带了一个宋容,还是宋容主动提出同往。
秦姬凰只叫楚国长公主亲自去谈,没让楚王去他觉得自己闲得自在,无须望见秦姬凰那张惹人怒的脸他还能再活一百年!
可当楚王立在帐外看着楚怀珉离开,万千滋味涌上心头。
憋屈,很憋屈。他才是一国之君,偏生不得人心,营中众多将军早已站在楚怀珉身后。
万人之上又如何,依然被一人牢牢踩在脚下。
人已远去楚王最终甩袖进帐,不多时有斥候急匆匆禀报。
“看清了?真是秦国运送南郑城的军粮?”楚王尚有头脑,对此不免怀疑真假。可是斥候信誓旦旦地拍胸脯。
“绝不会看错,属下认得秦九凤!”
“秦九凤?居然是秦九凤亲自押送军粮,看来南郑城的粮食不多了。”楚王起身踱步,突然想到楚怀珉对他的告诫,冷下脸问,“流谷隐蔽,一般人不会去那。有多少人押送?”
斥候急忙答:“百人左右。他们很谨慎,属下不敢靠太近。”
楚王到底不是无脑,立刻秘密叫来自己心腹大将,派他亲自去探真假,自己坐在账里等得结果等得焦躁。那心腹大将探知很快回转,冲进帐内就是一句:“大王,是真的!秦九凤带百人押送军粮,现在正往流谷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