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怎么样了?”
“还是不吃不喝,整日坐在窗边一句话也不说。”
“大夫怎么说?”
“忧思过重,或成顽疾,急怒攻心,恐伤命脉。”
香雪说完,见案前的身影僵了一下,成堆的账簿和处理不完的大小事务全都堆积在此,烛台下的膏体流满了案台,这半月以来,隔着一面墙谢晚如何痛不欲生,谢意就如何心力交瘁。
“多派些人手出去找名医,不管怎么样都要让晚晚熬过去。”
香雪点了点头,正准备去和管家商量,伺候谢晚的丫鬟桃年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抚着胸口才刚顺平气息,对上谢意波澜不惊的眼眸,忽然一个腿软跪在地上。
“不、不好了,二小姐不见了。”
香雪顿时急了:“我刚从隔壁过来,二小姐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不见?”
“奴婢也不知道,二小姐忽然说想睡一会儿,不让人在里间伺候,我只好点了安神香退到暖阁。如今天气日渐暖和起来,我怕二小姐睡得闷,就去给窗户支点缝,这一看才知道二小姐已、已经不在屋里了。”
“四下都找过了吗?”
“明园已然找了一圈,没有二小姐的踪影,寻芳已经去其他地方找了,我、我担心二小姐会出什么事,就先赶紧过来禀报了。”
她话音刚落地,谢意已经冲出了门外,迎头正好遇见满头大汗奔来的管家,两人一照面,管家立刻交代了刚才谢晚从角门取马,撇开家丁奴仆一个人出门的情况,末了又道:“大小姐不必太担心,我已派人跟着了。”
谢意脚步一顿,险些晕倒过去。香雪和桃年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连日来的劳累让她看起来格外苍白,隽丽的眉眼间有着化不开的忧虑。
谢意抬手示意:“我没事,这个关口晚晚一个人出门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去套辆马车,我去外面找她。”
管家知道她一向说一不二,踟蹰片刻还是应了下来。谢意在后头走,一边走一边交代府内的事项,末了忽然想起什么:“七禅在何处?”
“他今日好像一大早就出门了。”
“怎么了?”
“听说江溪先生病了,他心中挂念,去家里探望。”
谢意顿了一下,才问:“准备礼品了吗?”
香雪叹了声气:“小姐,这个时候你就不要管他了,还是先想想自己吧,你已经多日没有合眼,要不让奴婢出去寻找二小姐,你就在家歇息吧。”
谢意摆摆手,示意自己无恙。
管家套好了马车,她同香雪坐了上去,又叮嘱桃年留在府内,一有消息就派人去通知他们。
管家出动了家里大半的仆役,让他们一起去找二小姐。这事还不便张扬,否则传出去对谢晚名声不利,管家好生给他们敲了敲警钟,一帮仆役才作寻常打扮混进街市当中。
京都繁华,这么个找法无疑大海捞针,谢意的马车在城中铺面转了一圈,仍不得谢晚消息,眼见午后昏黄,天色渐沉,她心中焦急万分,思量半晌让车夫调转马头,前往梁家。
梁太尉家的公子要找人,京兆尹府必倾巢而出,很快得来谢晚的消息,在浣纱河畔的红子坊间。
红子坊是烟花之地,说得好听点,脍炙人口的曲江诗赋都在此发迹,说得难听点,青楼妓院,名伶绝代,再绝妙的诗赋,再清白的姑娘,从这里走一遭也就不剩什么了,剩下的只有看客的热闹。
谢意心中一沉,自知今日之事,恐怕有人故意做局。
车到红子坊街头,京兆尹府负责此事的曹参军面露难色,梁嘉善会意,安抚她道:“你不要着急,我先进去看看情况,可好?”
谢意摇摇头:“我与你同去。”
曹参军急忙道:“这、这里到底是眠花宿柳的地方,小姐乃世家出身,恐怕不宜出入。”
闻讯赶来的谢家老族长也在旁痛心疾首:“好端端的女孩家怎、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二小姐是癔症了吗?大小姐也要跟着一起胡闹?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谢公虽遭罹难,由你接掌太傅府,全权主持家业,但事关全族声誉,我乃一族族长绝对有权干预,你这般作为,可有想过谢家其他的女子?那些已经出嫁的在夫家要遭受怎样的白眼?那些尚未出阁的以后还怎么找夫家?谢意,你莫要因私忘义!”
谢意就站在红子坊的交界处,单薄的身躯被风吹得微微摇晃,香雪似要来扶她,被她拒绝,梁嘉善要在后面保护她,也被她抬手挡过。
她上前一步,定了定身子,扬声说道:“今日在此,就请诸位为我做个见证,从此刻起,太傅府谢融一支,自请从云中谢家族谱除名。从今往后我之谢氏,非彼谢氏,我之荣辱,与其无关。”
“你!”老族长气得连连颤手,一口气险些没提的上来,“你这大逆不道的女子!”
谢意微微扬唇:“老族长,谢意的逆和道,你还没有见识过。既如此,今日革出族谱,也算恩义两全,从此互不相欠。”
说完,她颔首示意曹参军,“我妹妹天性纯良,从未到过此地,想必今日是中了别人的奸计,烦请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参军一听这个意思是要把事情往大了闹,顿觉头疼。原本按捺着行事,谁也不知道在找谁,回头随便安个名头上去,他既方便交差,又对她姐妹有利,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偏要反其道而行?
梁嘉善却懂了她的意思。
再怎么遮掩也就图个表面心安,世家的圈子多的是虚伪做作,你要让他们趋炎附势,做小伏低,配合你演一场天衣无缝的戏,他们绝对演得比你还真,可你要让他们真心相待,却是天方夜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之事既然已经发生,就不可能完全销声匿迹,与其让人背后编排,倒不如堂堂正正把话说个明白。
她不在意谢家的声誉,她在意的只是妹妹。
梁嘉善凝眸望向她,碧水青衣,人淡如菊,她之风采,远不可及。
他莞尔一笑,又隐约察觉她今日之举,并不简单。一个失去父亲庇佑的世家女子,被族长逼得当众低头,他们眼睁睁看着尚且如此,背地里还不知被怎么欺负?首先从同理心上,她就已经赢了。
其次,这件事看似是因为谢晚而被迫作出的退让,实则更像是利用谢晚之事,作为契机达成目的。
谢融一支代表着谢家百年基业至今最高的荣华与最富有的实力,而旁支众多的云中谢家,只不过是夕阳下一群苟延残喘的老狗,凭借着谢融一支的繁盛才能维系至今。她自请与云中谢家划清界限,看似被迫失利,实际占尽好处。
从今往后,不必再看这些老头的眼色行事,不必再被他们拖累,也不必再考虑他们的得失,更重要的是她可以走出去,走出这座百年围城。
一箭三雕的好计谋,当真意味深长。梁嘉善这才上前来,满目溺爱不言而喻,当着众人的面为谢意拂了拂耳边的发丝,低声说:“走吧。”
曹参军才要开口,就被他的眼神打断。
“曹参军,在前面带路吧。”他不轻不重的口吻里是权贵无形。
参军忙低下头,唯唯诺诺应好,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进入红子坊,最后停在一家名曰菡萏阁的花楼前。
菡萏阁临河而立,对面就是撷芳斋。谢意忽而想起,在撷芳斋与徐穹初次见面的那一晚,袁二曾与一众风流学子在窗下穿石桥而过,经坊间灯火,与晚晚夹道相逢。
当时以为的擦肩而过,最后变成了默默跟守,若无塞外一役,此时他们应当已经成亲了吧?
谢意微微闭目,声音平静道:“进去吧。”
眼下还未天黑,菡萏阁尚未营业,老鸨见一行官兵闯进来,吓得花容失色,连声道:“官爷这是何意?奴家只是小本经营,你这样会吓跑我客人的。”
“别废话,方才是否有位小姐来了这里?”
“官爷说笑了,我们这里到处都是小姐,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啊?”
老鸨还要打马虎眼,被曹参军一巴掌甩到舞台上,厉声呵斥:“那是太傅府的二小姐,你这老虔婆再敢遮遮掩掩,小心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老鸨一听顿时慌了,就在此时香雪唤了一声:“是二小姐。”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谢晚穿着一身七彩霓裳舞衣,正赤脚走上二楼的水台。
水台斜出阁楼,架设在湖面之上,一到夜晚灯火通明,左右两岸皆可观赏,就连湖对面的撷芳斋也可隐约看到这里女子曼妙的舞姿。
老鸨哭着说:“官爷,我是真不知道她是谁,她给了我一笔银子,说今晚想借我的水台跳一支舞,我见她生得美貌一时没忍住动了歪念,这、这才……”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脚踹翻,曹参军咬牙切齿道:“良家女子,怎容你一时贪心?”
见谢意一行已经直奔水台而去,曹参军连忙跟上。打眼一瞧,水台临湖悬空,往下有四五米高,想要在底下实施保护困难重重。
曹参军忍不住拽住正要上楼的梁嘉善:“梁公子,水台危险,您要是有个好歹,小人担当不起啊。”
梁嘉善举目望去,谢意已经奔至水台。为了尽可能达到艳惊四座的效果,水台四周没有设置围栏,从一开始这老鸨就是拿姑娘们的命在博眼球。
他的目光跃过曹参军,落在抖若筛糠的老鸨身上。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梁嘉善收回视线,“还有你,是冒犯,是怠慢,都且在此将功折罪吧。”
曹参军冷汗涔涔,忙不迭地应是。
等他在底下四周布置好官兵上得水台时,谢意正在同谢晚说话。那女子生的一张芙蓉面,柳眉纤细,眼眸圆亮,原本应该光彩照人,却不知为何如今黯淡无光。
谢意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晚晚,快回来我这里。”
谢晚摇头,又往后退一步。
“阿姐,你别管我了,就让我在这里跳一舞吧。二哥过去总说我没个女孩家的模样,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我知道他要娶我没少遭人白眼,也没少被人取笑,但我不想让他丢脸,总要有一样我是可以做得好的,对吗?”
她说到后面不禁哽咽起来,“可他看不到了,我还没来得及跳给他看,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晚晚。”
“阿姐,求你,不要阻拦我。”
谢意端详她的神色,见她似乎心意已决。人近水台边缘,再往后就要掉落湖中,眼下两岸围了不少人群,都在窃窃私语。
她心念一定,先是往回走了几步,劝谢晚先回水台中央,又做出妥协的姿态。
“阿姐不拦你,你要跳就跳,你想哭也可以哭,阿姐都陪着你,但你要注意安全。”她立在风中,脊背挺直,“不管是怎样的后果,阿姐都陪你一起承受。”
谢晚呜咽着哭了起来。
她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谢意强势,她宁死不屈,可谢意妥协,她心中自百转千回,柔弱不堪。原本就是从小在阿姐庇护下长大的女孩,见她如风如雨般温柔呵护着她,连日来压抑在胸间的委屈与痛苦都在这一刻涌了出来。
“阿姐,对、对不起,晚晚又让你丢人了吧?”
“傻丫头,我怎会嫌你丢人?阿姐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告诉阿姐,为何要到这里来跳舞给袁今看?”
袁今虽是武将出身,但为人正派,对晚晚更是比她还要宠爱万分,怎会舍得让她到这种勾栏瓦舍?谢意笃定必是有人设计,今晚在此若不能将此人当场揪出,晚晚的声誉才会真的一落千丈。
谢晚一向听她的话,她循循善诱,她便全都交代了出来。
“他出关时曾答应我每日都会给我写信,可一连月余一封书信也没有传回,我原先伤心没有想起这事,午后突然想起,就忍不住去了袁家,门房的小厮告诉我如今家里大小事务都由袁少夫人打理,不巧少夫人外出置办丧葬物品,我打听到去向,又连忙赶至撷芳斋。”
她说到这里,目光跃过湖心,眺望至对岸。那里酒肆商铺林立,灯火已经阑珊,她知道有一个人正在那里看着她。
可接下来的话,不管谢意如何威逼利诱,她都不肯再说了。
谢意猜想必是与袁家有关,而她又不肯透露,正两厢僵持之际,一女子从后面走了出来,到她面前微福了福身子。
“小女子乃波斯来的舞者,名叫阿丽莎。二小姐若要在菡萏阁登台演出,不若让我去代替二小姐舞一曲?我与二小姐体型相似,身材相仿,想必隔岸观火,可以掩人耳目。”她话说得含蓄,言辞间别有深意。
谢意倏忽间洞察,既晚晚一直看着对岸,就证明撷芳斋上有人正在盯着此处。
隔着一条湖,远远只能看到女子玲珑倩影,却无法看清女子的面容,若是阿丽莎能取晚晚而代之,自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谢意嘴角微动,同梁嘉善耳语几句,随后曹参军带着几人不动声色地消失于人群当中。
她对阿丽莎露出赞许之色,同意她的建议。
阿丽莎便去水台中央劝说谢晚:“我知道你不肯说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你想想,若你的心上人得知,你为了几封书信将自己置于险境,还要被这么多人看笑话,他的心情又会如何?”
谢晚神色一顿,有所松动。
阿丽莎照着谢意教给她的话,继续低声道:“还记得你阿姐教过你的吗?凡事三思而后行,你今日便是在此舞了一曲,就一定可以拿到想要的书信了吗?事后他们不怕谢家追究吗?也许等你一跳完他们就会毁掉书信,这样一来就死无对证了。”
“那……那我该怎么办?”
“你随我起来。”
阿丽莎从舞袖中拿出两面薄纱,与谢晚各自戴上,遮了面颊之后除了瞳孔的颜色稍有不同之外,两人从发饰到衣服全都一模一样。
“待会你跟着我一起跳,跳到中间段你旋转出去,对岸的人分不清留在台上的是我还是你。”
“那你怎么办?”
“二小姐放心,这面水台的大小我闭着眼睛都可以丈量得一清二楚,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大小姐允诺了我,此事过后会将我赎出去,我心中甚喜。能为二小姐舞这一曲,我心甘情愿。”
谢晚见状不再相劝,郑重地朝她点点头,又向谢意递去一道目光,随即鼓乐声起,灯火霎时点亮了湖心两岸。
听闻有世家贵女在菡萏楼献舞,这一晚的红子坊热闹非凡。
谢意却不敢放松,霓裳羽衣曲繁音急节,乐音铿锵,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水台。
她屏息看着谢晚展开双臂,在阿丽莎的带领下旋转起跳,好几次差点踩空,全赖阿丽莎机敏,紧急关头调整动作将她往回拽,至舞曲最激烈的中段,忽而发力将谢晚一推。
谢晚顺势滑出人群,站在谢意身旁努力平复呼吸,却不敢大意,只压低声音偷偷对谢意说:“对不起阿姐,我……”
“回来就好。”谢意目不斜视,嘴角微动,“现在可以告诉我始末了?”
经此一遭,谢晚总算识破对方的诛心之计。
这面水台看似除了有些狭小,没有别的问题,但其实对一个鲜少登台表演的女子来讲,充满了肉眼看不到的危机。水台边沿悬空,而她极度缺乏舞台经验,无法拿捏每一步的距离,因此稍有不慎就会踩空。
对方应该是曾在菡萏阁看过霓裳羽衣曲的表演,才会对她提出这个要求。
谢晚说:“我心急,得了门房的信就往撷芳斋来,却偶然看到袁少夫人的丫鬟守在后巷,我心中生疑,上前探查之际见她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见到我更是慌乱。袁大公子与袁将军尚未下葬,二哥尸首至今还在关外,她、她却……我追到后巷,看到一名男子匆匆离去。”
她过去常与袁今走动,对这位袁少夫人不算陌生。
袁家家风清正,男子们虽都是武将,不比读书人会说话,但都很敬爱结发妻子,也不允许纳妾,偏巧这位少夫人喜爱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因此常与文墨不通的袁大公子争吵。
好几次都被谢晚撞破,自觉颜面尽失,久而久之就怀恨在心。
但被谢晚当场捉个正着,她到底心虚,好生哄了谢晚一会儿,得知她为袁今的书信而来,心中大石一落,总归与她不清不楚的男子已经跑了,谢晚纵使说破天去也没有人相信,因此她便拿着袁今的书信,威胁她不准说出去,还要让她去对岸的菡萏阁跳一支舞。
“她允诺我,只要我跳了这支舞,就会把二哥的书信都还给我,也会好好地当她少夫人,不再与那人见面。我、我怕说不来不止坏了她的名节,更会伤及袁家的脸面,所以才……”
谢晚说完,暗自呕了口气,“可我哪里想到,她完全是在羞辱我!”
“她不是在羞辱你。”谢意沉吟着,声音冷冽,“她是想要你死。”
话音刚落,水台上的阿丽莎忽然踩到一块松动的木板,身子一歪,当即从二楼坠落湖中。一时间哗然四起,梁嘉善立刻命人下去打捞。
谢晚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怎、怎么会这样?”
谢意也觉得奇怪,如果只是这些恩怨,那位袁少夫人怎会恨不得让晚晚死?一时却也顾不上了,她立刻携谢晚下楼。
好在京兆尹府的官兵们训练有素,很快救上落水的阿丽莎,与此同时曹参军也带了人回来。
远远地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放肆,我乃骁骑将军的夫人,你们竟敢抓我?”
到了人前,见谢晚好端端地站在谢意身旁,而落水的那个女子正凄然柔弱地看着她,她眼眸骤然瞪大,忽而明白了什么。
事已至此,不消片刻她就全都招了。
“整个袁家若说有谁兴许懂我的心思,那就只有二弟了。二弟很好,他真的很好,我生病时他大哥在外数月不归家,他每每写信回来总会给我捎带一句问好,说是他大哥的意思,其实我知道都是他。我嫁进袁家多年至今无所出,个个笑我是不会下蛋的鸡,他大哥听得那些闲言碎语,只会让我宽心不要理会,二弟却会替我教训那些人……二弟那么好,为什么我嫁的不是他?为什么他会喜欢你这个草包?”
她坦然道,“母亲自年后就身体一日比一日差,近来更是每况愈下,家中一应琐事都由我来掌管,因此二弟的书信寄送回府,全都到了我手上。我看着他给你写的那些信,感受着他对你的思念,爱慕和情意,很是嫉妒。谢晚,你真的不配,你就是个丧门星!”
见谢意脸色难看,曹参军立刻斥道:“休要胡言乱语!”
“我偏要说,他们经年出征,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了数十回,何曾这般惨烈过?一门五子竟无一归还,而二弟、二弟居然到现在……我花了很多银钱,找了很多关系,甚至、甚至豁出清白才让人将他的衣冠送回京都,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与你谈婚论嫁之后!若不是他非要娶你,此战怎会让他去?你不是丧门星又是什么?”
曹参军见她越说越离谱,给左右官兵一个眼色,就要将她拉下去。不料谢晚忽然冲上前,怔怔地问道:“二哥是因为我才去关外的吗?”
“他们出征前一夜,我听到父亲在书房同二弟说,如今朝局紧张,袁家从未参与任何党争,圣人心中清明,原不想梁家挑此大梁,不料有人推波助澜。对外,山谷关是中原要塞,抵挡匈奴进犯在此一举,对内,虽然两广灾情不断,但尚有回旋的余地,若从青州调兵前去支援,理应是最有效的方案,但李贼猖獗,欲以此相逼令圣人主动交出虎符,圣人无可奈何,只好对袁家委以重任。父亲担心会有人利用此战行事,已然预测到前境艰难,舍不得让二弟一起涉险,问他若是想要留在京都,可向圣人求情,圣人顾念袁家多年军功必然允准,但二弟一口拒绝了。”
她泪流满面,心有不忿地瞪着谢晚,“他说他要替你挣军功,来日让你当诰命夫人。谢晚,你究竟何德何能,令他爱你如厮?”
“谢晚,我告诉你,那些书信早就被我烧了,你别想,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看到他给你写的信了!”
“那些思慕与爱恋,我要一起带着去地底下找他了。”
……
一场闹剧收了尾,众人总算知晓世家贵女被迫登台献舞的始末,原来是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夹杂其中的还有难以启齿的兄嫂不.伦。
谢晚听完袁少夫人最后一句诛心之言,血溅当场,晕了过去。
谢意连忙安排人手送她回府,临去前定定看了一眼阿丽莎。她对老鸨说:“她的卖身契我赎了,从今日起她就是自由身。”
老鸨看着一叠厚厚的银票两眼放光,当即同意。阿丽莎强忍着寒意,向谢意叩首道谢。谢意扶她起身,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否早就知道水台上那块木板有所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