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里的心贴着冰冷的刀刃,二者谁也不比谁更温暖一些。
直到这时,岑鬼方才清楚地意识到,所谓的久别欢喜,不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刀身上缠满了血红的丝线,丝线的源头是影鬼的双手,正是因为有这些丝线及时束缚,才让原本不偏不倚的一刺脱离了最初的轨迹。虽只有寸许,却险险避开了心房。
心,是一个对人族而言很重要的地方。
鬼族虽然并不依靠心生存,但毕竟大多生前为人,对于这个地方总有着超乎其它族类的执念,几乎所有的鬼都会把命魂放在心口。
一旦袭击了此处,便意味着是发自内心想要对方魂飞魄散,而非一时口快或者玩笑。
在场的所有鬼王都被玄鬼的举动给吓得不轻,荒鬼连忙出手,化出巨大的骨爪握住蝉丸,将之抽出岑鬼的身躯。
岑鬼吃痛地向后踉跄几步,被山鬼唤来的藤草扶稳。本还抱着看戏心态的山鬼本人也赶忙迎上前来检查岑鬼的伤口。
伤口附近残留着很多怨气,这些怨气会在彻底消散之前不停地吞噬用以愈合的鬼气,同时也会像盐巴和辣椒水那样给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山鬼赶忙调出体内的清气敷在伤口上,借用阴阳调和的法子,将那些蠕动的怨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虚无。
所有鬼王纷纷下马,挡在了岑鬼身前。
看起来颇有一种以多欺少的架势。
玄鬼却未表现出丝毫的畏惧,面色仍旧十分淡漠,眼见鬼王们将岑鬼给围了个密不透风,再寻不着下手的机会,便干脆转身回到马上,自高处俯瞰着一众鬼王。
岑鬼仰起头,面色复杂地望向玄鬼,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玄鬼毫无留恋地收回目光,勒马转身,准备离去。
“站住!”水鬼虽然还是眼下鬼王当中个头最小的那个,但在胆量和气魄方面仅次于岑鬼,生平最看不惯各类不平事,自然也就无法容忍玄鬼这种突然动手打人,还不给一句解释的行为。
眼见玄鬼要走,水鬼当即在四周树起一堵厚厚的水墙。
玄鬼却连头都未回,径直从马背上跃起,挥刀在水墙上劈了道口子,纵身自缝隙中跃了出去。
水鬼还想去追,却被岑鬼给呵止了,“够了!”
水墙应声碎裂,四野再寻不见玄鬼的踪影。
水鬼却愈发的意难平,转头同呵止自己的岑鬼争辩起来,“这种家伙就应该抓住给他个教训!整日板着一张臭脸,好似谁都看不起,同他说话他还爱答不理的,既然这般厉害作甚的还要来当鬼王?如今还将阿岑你给捅了,阿岑你难道就不生气吗?”
“作甚的生气?又不是多重的伤势。”岑鬼这般说着,伸手想去摸一摸伤口,却被山鬼一藤草给抽得缩了回去,顺带还挨了后者一记眼刀。
岑鬼悻悻地笑了两声,揉着被抽红的手背,无奈地解释道,“他捅再多刀,那也是大爷我欠他的。”
荒鬼不懂来龙去脉,自然无法理解,“此话怎讲?”
岑鬼想了想,言简意赅道,“他是大爷我的夫人,我们拜过堂、成过亲的。”
说完,在场一众鬼王面面相觑,抽气声与感慨声此起彼伏。
好半晌,荒鬼方才反应过来,强装镇定地求证道,“当真?”
岑鬼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大爷我几时骗过你们?”
荒鬼只好迫使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下意识还想接着问上一句“几时的事?”却又生生忍了回去,改口道,“原来如此......”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几乎在场所有鬼王都在纠结着一个或几个相同的问题:要不要当着这般多人的面问一问岑鬼,他与玄鬼究竟是为何因爱生恨?又为何会结仇至如厮境地?
要不要问呢?
众鬼王都很头疼。
倒不是说他们喜欢打听这些有的没的,而是因为他们活得实在是太久太久了,千百年来日复一日,日子总过得一成不变,只能盼着六十年一度的甲子之战来些消遣,结果今次被玄鬼一闹,甲子之战约莫也打不得了。
但是岑鬼却突然开口告知众人自己成了婚,这让众鬼王惊异之余,说什么都想将原委给弄个清楚明白。
毕竟上一次见面时,岑鬼还同他们一样是孤身一人,结果只隔了仅仅三百余年,这家伙怎就好端端的多了个夫人出来?
好想请教一番......
可又怕请教的不合时宜,或者请教的方法不对,会戳中岑鬼的伤心往事,从而被他给捉住揍上一顿。
“你二人是如何相识的?”纠结之际,水鬼竟是率先问出了口,而且问的还颇为详细,“同为男子,你是如何让他心甘情愿接受你的?”
“你二人成亲后洞房了吗?”
“两个男人也能够洞房吗?”
“你是上边那个还是下边那个?”
“你如何说服他的?”
众鬼王无一例外的朝水鬼露出敬佩之色。
岑鬼听罢,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水鬼面上的那抹期待之色,又将视线稍稍左移,移到了正满脸惊慌、小声劝水鬼道歉的荒鬼脸上,旋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这个啊,说来话长,若是要说的话,甲子之战可能就打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