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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他的选择(1 / 2)


尉迟玹方才所弹奏的曲子名为《别君意》,此曲并非即兴之作,而是早成谱于七年前。

当时的尉迟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籍籍无名之辈,却因《它山樱吹帖》被人举荐,生平首次入宫面见梁国国君,不过那时被举荐的才子远不止他一人,足有上百人之多,可梁国的官职却很有限,竞争自然也就无比激烈。

尉迟玹从不好争抢,当旁的才子争先恐后崭露头角时,他却只是站在角落里默然看着,国君见他木讷,料定此人往后没有什么大的出息,也就未有加以看重,便连开口辩论的机会都未允他。

如此一来尉迟玹自然也就错失了拜官的机会,不得不再迁他国另谋出路。

往后颠沛流离多年,期间被拒的次数多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苦楚众多,三言两语无法言明。尉迟昙见他可怜,便劝他寻些旁的事来消磨时辰,尉迟玹有感而发,便制琴一张,作曲一首,后每每奏于羁旅之中。

得卫渊赏识奔赴卫国以后,为斩断与过往的牵连,尉迟玹便有意将素琴落在了陈国,曲谱亦在乘船时信手扬于苍茫海水之中。

如今旧曲重弹,弹予曾拒绝过自己的陈国臣子听,这一行为背后究竟有没有蕴藏着更深层次的含义,便连尉迟玹自己都有些不大清楚。

曲罢,陈储思仍沉浸在高山流水的余韵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尉迟玹将双手放在琴上,指尖摩挲着那些曾由自己一刀一划篆刻出的沟壑,往昔光景浮上心头,那是尉迟昙还活着的岁月,也是岑鬼还没有搅扰自己命数的光阴,那时纵然过得再苦,只要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就好像天底下总还有一隅容身之处。

而如今......终归是什么都没有了......

尉迟玹心一横,右手握住蝉丸,拔刀出鞘,在陈储思愕然的目光中不带一丝犹豫地挥刀斩下,葬送了眼前这张曾由自己亲手铸成的素琴。随手起身,捧起素琴的尸首,毫无留恋地抛入了亭外的荷塘之中。

“噗通——”

落水声过后,陈储思下意识抓紧了桌案边缘,虽然心中早已猜到了尉迟玹会如何回答,却仍是不肯死心地问道,“尉迟公子这是何意?”

尉迟玹遥望着已经回归平静的湖面,背对着陈储思,淡淡说道,“劳烦使臣大人回去告诉陈王陛下,承蒙赏识,奈何早在很久以前,尉迟便已对自己立下誓言,一生只忠于一人,如今既是选择了卫国,便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陈储思心中焦虑不已,慌忙起身劝道,“即便开战也无所谓吗?”

尉迟玹头也不回,却也无甚气力地叹息了一声,“无妨......”

陈储思蔫了,彻彻底底的蔫吧了,几度犹豫,几度还想张口将尉迟玹劝上一劝,可每每将要开口,抬眼望见尉迟玹那道有些消瘦,却依然挺拔的背影,便莫名想起了他抚琴之时眼底的纠结与怀恋,不知为何好像也就能够理解后者的决心了。

要亲自葬送自己治理的国家,这还真是一种别样的决绝与悲惨呢......

陈储思勉强扬起嘴角,苦兮兮地笑着,纠结半晌,还是决定同尉迟玹的背影抱以一拳,“方才公子所奏琴音,当真为生平所闻之最,储思佩服公子。”说罢,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凉亭。

傍晚的接风洗尘宴上,陈储思没有出席,负责去寻人的侍卫将皇城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甚至寻到了四方馆,却是连道人影都没找着。

不仅如此,那些跟陈储思一块儿来的四个侍从也不见了踪影,住屋里头空荡荡的,桌椅都被摆放成了刚入住时的模样,显然走的很从容。

大臣们盘算着要不要去渡口堵人,尉迟玹却十分平静地阻止了他们,“不必了,这个时辰距离最后一班船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加之今日无风无雨,就算渡船驶得再慢,眼下也绝无可能再追上。

“欺人太甚!”不知座下谁人将桌案狠狠一拍,动静之大,吓得原本还在台上拨琴吹笙的乐官们都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台下有人惊恐,有人疑惑,有人看着热闹,有人煽风点火,尉迟玹却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杯盏中的茶水出神。

周遭很吵,似乎有人一言不合便动起了拳脚。酒器碗具纷纷坠地,碎裂声出奇的清脆,骨头错位的声音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大臣们不守礼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不过今日卫渊未有入席,使得他们有些变本加厉,但是仔细想想,就算是平日上朝,这些大臣们好像也并没有太把卫渊当一回事,每个人望向卫渊的目光都像是觉得自己能够取而代之。

尉迟玹伸手捧起眼前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刚将杯盏放回原处,一把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匕首便擦着手肘撞到了杯盏上,杯盏应声落地,碎成了十来瓣,匕首则直勾勾地钉在了左手边的柱子上。

尉迟玹低头瞥了一眼手肘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流血了。

周围的打闹还在继续,根本就没有人将他当一回事,就好像他对于卫国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这五年来的努力也都只是自我感动的泡影。

尉迟玹扶着矮桌缓缓起身,将蝉丸拔出了刀鞘,面无表情地看向身后那两个仍在撕扯对方衣裳、彼此拳脚相加的大臣,似乎一个是兵部的,一个是礼部的,这二人往日就有矛盾吗?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杀了他们如何?”久违的絮语声再度自耳畔响起,而这一回,尉迟玹竟是情不自禁地赞同了絮语的做法。

待他回过神时,手里的刀刃眼看便要穿透其中一人的胸膛,尉迟玹慌忙止住了手头的力道,这才不至于当场结束此人的性命。

原本还吵得很凶的二人显然已被尉迟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得六神无主,此刻除了惊恐地盯着尉迟玹外,再做不出多余的动作。

尉迟玹亦是心有余悸,忙将蝉丸收回了刀鞘,佯装镇定地告诫二人,“如若再犯,格杀勿论。”

闹到这个地步,加上陈储思还未出席,这场接风洗尘宴已经没有继续办下去的必要了。

尉迟玹环顾着满是狼藉的大殿,淡淡说道,“散席吧。”也不顾群臣究竟赞同还是反对,合上双眼缓缓走出殿外。

这一回,他未再踏上那条一连走了五年的回宫道路,而是调转方向,沐着清亮的月华朝宫外走去。

眼下已是亥时,开在朱雀大街两侧的店铺基本都已经歇息了,街道上的行人很少,纵使偶尔撞见那么一两个,也大多是醉醺醺的,或是急着赶路,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刻意走在建筑阴影中的尉迟玹。

好安静,久违的安静。

尉迟玹深吸一口夜风,感受着喉咙里的凉意逐渐被体温重新取代,继续沿着街道缓缓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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