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尉迟玹掖好被角,将那已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悉数拨开。
岑鬼盯着尉迟玹那哪怕昏睡也仍蹙着的眉心,仰头感知了一番寝殿内的气息,显然比自己离开时要浑浊不少,依稀可以辨出有煞气、鬼气,还有罕见的浊气。
浊气之所以罕见,是因为这是天地初开时从混沌中诞生出的气息,与清气相对。
无论是人界还是其它五界,对于气息的划分从来都是一致的,清浊之气是世间所有气息的始祖,如同阴阳。清气之下,糅合了尘世气息的清气便是灵气,灵气是对煞气、鬼气等一切可供修行气息的统称。
而浊气不仅不利于修行,过多吸入反会损耗经脉,扭曲内心,寻常生灵避之不及,也只有鸿蒙古时那些从浊气中诞生的浊兽们才会将之视若珍宝。
但是那些浊兽早在上古时便已被悉数封印,连同浊气也被一并压制在了封印之中,纵然世间可能还会有所残留,封印可能也已破损,但为何偏生会出现在这寝殿之中?
岑鬼扫遍殿内狼藉,目光停留在墙面上,那儿有一道刀身粗细的豁口。
飘过去用手指掏了掏,掏出了一些蜘蛛残骸,除此之外,几根黑漆漆的羽毛打着旋儿飘落到了脚边。
岑鬼将蜘蛛残骸捏了个粉碎,合上双眼,压抑着心中的不快,冷声唤道,“月鬼。”
木屐碰撞木框,窗户应声大开。伴随着昏暗的阴风,月鬼敛起羽翼,半跪在了岑鬼身后,“臣在。”
岑鬼张开五指,将那些被碾成粉尘的蜘蛛残骸洒在了月鬼眼前,粉尘中有淡淡的青焰在燃烧,盈盈生辉,像极了蛾翅上扑落的鳞粉,“大爷我离开那会儿,殿中发生了什么?”
月鬼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岑鬼的怒意,毕竟眼下受伤的人可是尉迟玹。
不过尉迟玹又如何?终归只是个人,既然是人,与鬼便永远不可能拥有将来,到头来也只配成为岑鬼成长路上的垫脚石。
如厮作想,月鬼垂下脑袋,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嗓音听起来却充斥着懊悔,“阿岑你走后不久,鬼鸦们便察觉到了浊气在逐渐聚拢,我从白峰山匆匆赶来,一来便看见那只由蜘蛛聚成的怪物已经对尉迟玹下手了。”
岑鬼立刻转头去看榻上昏迷不醒的尉迟玹,端详片刻,不解地问道,“那怪物对尉迟做了什么?”
“似乎是......”瞬息间,月鬼已经反复琢磨了数遍究竟是要对岑鬼撒一个小谎,还是如实奉告。思来想去,心知岑鬼虽然看起来天真,但是撒谎的话迟早会被发现,倒不如来个半真半假,真假参半,“那怪物似乎是对尉迟玹说了些什么。”
岑鬼便愈发不解了,“说?没有动手?”
月鬼如实答道,“没有动手。也可能是我来的比较及时,没让那个怪物得着动手的机会。毕竟这些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下杀手前总喜欢说些有的没的拖延时辰,因此错失良机......阿岑你也经常这样呢。”
岑鬼尴尬地咳了一声,转身走回床榻旁,开始检查尉迟玹除身体创伤外的其他状况。渐渐的,果真察觉到了后者周身的异样气场。
这是......浊气?
虽然能够感知出尉迟玹的体内存在浊气,但是仅凭岑鬼对医术的浅薄造诣,还是没法感知出藏在尉迟玹体内的浊气究竟有多少。如果这时候金鬼和山鬼在的话,事情或许会变得更为简单一些。
岑鬼无声地叹了口气,后悔当年将精力全部投注在了习武一途。如今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月鬼身上,虽然并不清楚月鬼能不能感知出浊气的具体深浅,但眼下终归是比自己更能派得上用场一些。
思及此,侧身为月鬼让出一条路来,吩咐道,“阿月,你看看这些浊气......”
“我?”月鬼站起身来,面上露出无奈的笑意,“我可不及阿金和山鬼他们本事,要是感知出了差池,到时候你可别怨我。”
岑鬼点了点头,承诺道,“绝不怨你,实在不行你先看看,到时候大爷我再去寻山鬼一趟。”
“你对尉迟玹可真是上心呢。”月鬼轻声评价了一句,缓缓走向床榻,合上双眼有模有样地感知了片刻。越感知,心中那股疯狂的喜悦便滋生的越快。这种程度的浊气,饶是寻常鬼王都不可能忍受得住吧?
那只怪物当真是给岑鬼下了一道极狠的绊子呢。虽然使用血月结界就可以将还未完全融合的浊气剔除,可是自己又为何要救尉迟玹呢?
“感知不出来呢。”月鬼背对着岑鬼,面上笑吟吟的,“不过理当没有什么大碍吧?偶尔晒晒月华,兴许便自行化解了。”
岑鬼稍稍安心了些,“这样吗?”
月鬼收敛好面上的笑意,再转头去望岑鬼时,赫然一副愁容,“不过我说的也只是我的想法,终归做不得数,你若还不放心,带去让山鬼瞧上一瞧也无妨。不过眼下卫国已是这般疮痍,苏植也已不在,你和尉迟玹要是再一同离开的话,恐怕国也不国了吧?”
这也正是岑鬼担心的地方。
“要不先等上一段时日看看?”月鬼提议道,“若是一个月内未有出现大碍,也就不必千里迢迢跑去符离山麻烦山鬼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