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的茶园遍布符离山脉,打崖边放眼望去,山鬼所指之处渺茫茫一片翠绿青苍,直蔓天际,没有尽头。
岑鬼肩上扛着青焰长.枪,枪尖并枪尾各挂了个水缸似的木桶,纵使桶盖用青焰加以封印桎梏,却仍挡不住那股疯狂逸散的臭气,“怎这般臭......”
山鬼却仿佛什么都闻不到般泰然自若地站在一旁,面上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毕竟灵兽所产,吃的又是仙草,哪是人世那些寻常五谷比得上的?自然臭的更纯粹些。”
岑鬼心下绝望,山鬼却仍在不疾不徐地解释着,“因为茶树生长的需要,我在沤制这些肥料时顺带着往里头加了些增幅灵气的药草,灵气愈充沛,这臭味自然也就更霸道些。”
说罢,抬手拍了拍岑鬼的肩膀,在后者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加油吧,若是你能在日落前浇完,今夜便赏你坛子酒喝......”
直到山鬼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岑鬼方才叹了口气,心中反复念叨着“既来之则安之”,“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类的话语,重新挺直身板,肩扛两桶肥料,憋气朝茶园走去。
坚持浇完一座山后,岑鬼逐渐习惯了肥料的臭味,便开始走神了。思绪由培植花木一点一点延伸开来,下意识去想尉迟玹作为十四国公子之首,看起来又无所不能,究竟会不会养花呢?
一想起尉迟玹,岑鬼便开始反思自己将他一人留在卫国这事。也不晓得他究竟会不会怪罪自己,能否适应辅佐月鬼的生活,脚伤好些了没,近来有没有抽空写些新的故事......
......好想现在就回去见他一面。
待岑鬼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走神的空档里不知不觉浇完了余下的所有茶园,今日与山鬼约定的活儿已经全部干完了,便将竹筒别到木桶外的绳索上,准备启程回去山鬼别苑。结果还没走几步,一抬头,便瞧见天边有一群归鸟飞过。
鸟群都是山鬼饲养的灵兽,在察觉到岑鬼在看着它们以后,纷纷主动出声与后者打起了招呼。岑鬼便也抬手一挥,未有多言。
回到山鬼别苑时天色正巧黄昏,山鬼与腾蛇已在院中支起了桌椅,桌上布着几道寻常农家十分常见的素食小吃,桌脚旁还放了一坛裹着黄泥的陈酒,岑鬼推门走入院中,将两个木桶放回屋棚,踱去水池旁净手。
水池是山壁上凸出的一方平台,池很浅,将双掌摊开按入其中,水面堪堪没过手背。
山泉很凉,满溢而出,溅在脚旁的花木上,接水的竹筒“啪嗒”一声撞击池底,岑鬼猛然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方才竟是又想着尉迟玹想到了走神。
身后,山鬼别有深意地问询着,“似你这般没心没肺的家伙竟也有想事想到魂不守舍的一天?”
岑鬼用青焰烤干了手上的水珠,于山鬼对面落座,一撩衣摆,勾起嘴角答道,“以前不想,只是因为没有遇见值得心心念念的人物。”
山鬼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也就是说现在有了?”
岑鬼没有接话,低头思索片刻,突然开口问道,“你准备留大爷我多久?”
“怎么?才干了一天的活便急着回去见那位心心念念了?”山鬼放下手中竹筷,单手将酒坛子给提到了桌案上,“你若当真想回去,凭我的本事也拦你不得。”
岑鬼却正色道,“大爷我认真的,你准备留大爷我多久?”
山鬼愣了愣,抬眼打量一番岑鬼的面色,在意识到后者确实是在严肃问话后,便也掩去了面上的笑意,掐指算道,“少说一月。”
岑鬼低声重复道,“一月啊......”
山鬼并不打算在期限上做出退让,“一月光景,对我等鬼怪来说不过转瞬,你在我这帮上一月的忙,我帮你照顾阿金到醒来的那日,或许十年,或许百年,甚至有可能是千年,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你更占便宜。”
岑鬼抬手胡乱地抓了抓头发,放弃似的叹了口气,转而向山鬼提出一个新的请求,“那你可否借大爷我一只传信用的灵鸟?”
山鬼不解其意,“传信?写信?借倒是能借......不过若当真有急事要说的话,你让你那位心心念念亲自来符离山一趟不就结了?近日无风无雨,无论是飞天或是遁地都挺快的,也免去了书信遗落的可能,不仅说的更清楚些,还能顺带让我见上一见。”
飞天?遁地?
尉迟玹?
岑鬼抬手扶额,哭笑不得地朝山鬼摆了摆手,“他是个人,纵然骑马过来恐也得一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