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下人搀着岑鬼进了房间,根本不劳岑鬼自己动手,他只需要站在那儿听话地抬一抬手,抬一抬脚,不多时,下人们便帮他把新衣裳给换好了。
换好后,下人将屋门打开,陈储思第一个跑进了屋里,开口便是一通天花乱坠的胡夸,“兄长穿新衣裳的模样真好看!既大方,又精神,还......还......”低下头去撩起袖子,偷偷看了眼小抄,“还俊朗!”
岑鬼勾起嘴角,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铜镜,镜内倒映出的少年面容虽很清秀,却远不及自己原本的相貌来的夺目。
陈储思的爹娘也紧随其后走入屋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名侍女又将岑鬼推到了梳妆台前,一名为岑鬼梳头,一名将头冠式样呈给岑鬼挑选。选好后,一名负责提起上层的头发,一名开始编织花样。
半个时辰后,总算完工了。
陈储思露出惊喜的神情,情不自禁脱口道,“好漂亮。”
岑鬼望着镜中的自己,左右转了转脑袋,发自内心地笑道,“还不错。”起身对着陈储思爹娘行了一礼,“爹娘多费心了。”
陈储思他爹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很好,很好,轿子已在府外候着了。”
岑鬼有些讶异,“这般早?”
陈储思他爹解释道,“去了那儿以后自会有司礼引你入座,届时你附近应当会坐着不少王公贵族,你花些时间、想些方法与他们结识结识,对你日后行事大有裨益。”
岑鬼了然道,“原来如此。”
陈储思他娘补充了一句,“要是人家实在不肯理会你便算了,莫要热脸贴了冷屁股。”
陈储思他爹却对此并不赞同,“妇人之见。储卿日后可是要在朝堂之上办事的,若是这点委屈都受不得,又如何能干出大事?”
陈储思背着二人,朝岑鬼吐了吐舌头,比口型道,“又吵嘴了,闹腾。”
岑鬼伸手揉了揉陈储思的脑袋,站起身来打断二人的争辩,“眼下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好教门口那般多人徒等我一个,早些过去也无妨。”
陈储思他娘甚是欣慰,“储卿当真懂事,储思你好好学学。”
陈储思却只将之当成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逃也似的陪着岑鬼一道儿走出了屋子,将后者送至陈府大门。
岑鬼登上轿子,刚将帘子放下,领队之人便一声吆喝。
驾马的师父扬起长鞭,清脆几道声响,马匹发出嘶鸣,整个队伍便朝着浣花流水宴的会场缓缓行进。
一离开陈府坐落的街道,岑鬼便将窗户上的帘子给掀开了。
街市上十分热闹。
因着浣花流水宴的缘故,王都内随处可见红彤彤的谜语灯笼,除此之外主道上还能瞧见书着“十四国公子”们诗词的宫灯,被高高悬着,垂下的灯笼须儿随入秋的早风不住摇曳,偶尔也会有年纪不大的娃娃尝试着蹦起、伸手去够。
男人们、女人们、孩子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幸福而知足的表情。
岑鬼不自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正要收回目光,一抹黑色的身影却突然闯入视野之中。
是尉迟玹。
眼下他正穿着那身特意为浣花流水宴准备的新衣裳,束着精心编织的发式,面上依旧是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的神情,似乎街市上的喜悦并不能影响到他。
对于陈家的骇人阵仗,他更是连余光都未施舍一眼,径直走入了一家药铺之中。
药铺的大门前排着长队,长队中每个人的面色都是不同于街市上那些人的苍白,他们在咳嗽、哀嚎、痛哭,嘴里说着颓丧的话语,分明还在呼吸,却好似生的希望已从指间流走,人世的欢愉再同他们无关。
岑鬼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时正巧有一位下人走到了窗户旁,同轿内的岑鬼说道,“少爷,这地方晦气的很,我们绕路走吧,远虽远些,却也是来得及的。”
岑鬼没有回答,而是追问道,“这些人是怎么了?”
下人瞥了药铺门前的那些人一眼,回想道,“好像是得了一种疫症,会传染,目前还没法子治好,大夫也寻不到病症的由来,棘手的很,恰逢这段时日又要举办浣花流水宴,比过年还要热闹一些,很多别国的王公贵族要来祭禾游览,不好让他们瞧见,便只能先藏着掖着了。”
岑鬼有些难以置信,“就不管了?”
下人无奈地叹了一声,“管,怎不管呢,可大夫们也查不出具体的病因,只能将那些人暂且关在一处,免得到处走动感染了更多人。以小人愚见,估摸着是要闹瘟疫了吧。”
岑鬼闻言便沉默了。
下人兀自感慨了几句,扭头问岑鬼,“少爷,我们可要绕路?”
岑鬼摇了摇头,“不必了,这场瘟疫持续不了多久的。”
说完,放下了窗户上的帘子。
看来浣花流水宴结束后是非走不可了。
思及此,又敲了敲发带上金色玉石所在的位置。
这一回金鬼来的倒是挺快。他一出现,便坐在了轿内与岑鬼相对的位置上,意味深长地笑道,“大白日的寻我作甚?”
岑鬼问道,“委你去寻的尸首可有找到?”
金鬼露出疑惑的神情,“你不是要等浣花流水宴结束之后,知晓了尉迟玹的去处再走么?”
岑鬼道,“今夜便结束了。”
金鬼轻笑了一声,“这不就结了,时间还多的是,你莫要着急,我已经遍告了这附近的黑白无常,让他们勾魂时留心一下,次日天明之前定会给你物色个称心如意的身子来,最好还是那种能够日日紧挨着你那位尉迟美人的身份。”
岑鬼勾起唇角,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你办事、本大爷十分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