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到虎子他娘把两只猫崽子丢在了路上,然后有一辆马车经过......”
说到这里,陈储思再度扑进岑鬼怀中,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我做梦梦到那群猫崽子浑身是血的跑回来找我,不停地用爪子挠我,还要咬我,呜呜呜......”
岑鬼轻轻地拍打着陈储思的脑袋,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年来他身边围绕着的不是些五大三粗、不拘小节的鬼王,就是些想取他性命的妖邪,还从未与孩童打过交道。
该怎么哄孩子,他是真不懂啊。
陈储思兀自哭了一阵,哭累了,两手仍是死死地揪着岑鬼的衣襟,不愿回去,“储卿兄长,今夜就让储思住在你这儿吧。”
岑鬼当即点头,“可以。”
只要这小祖宗不哭不闹不吵得他头疼,怎样都好。
可没过多久,岑鬼便后悔了。
陈储思这小祖宗睡觉不仅磨牙,还抢被褥,不仅抢被褥,还爱把腿架在别人的肚子上。
八九岁的孩童身形虽还未有长开,却也有一定分量了,他岑鬼这么些年都是幕天席地无拘无束惯的,如今突然多了条腿横在肚子上,当真是怎么躺都很别扭。
便干脆不睡了。
双目一合,魂体缓缓与尸首剥离开来。
岑鬼飘下榻子,安静地望了望榻上熟睡的陈储思,思忖着只是离开一会的话,理当是不会有事的。
这般想着,熟门熟路地穿过房门,进到一间静悄悄的院子里,七绕八绕,惊扰了不少熟睡中的大黄狗,一时间院内犬吠声此起彼伏。
岑鬼怕这些动静将陈储思那小祖宗吵醒,便将压制着的阴煞鬼气稍稍释放了些出来,不多时,院落中的黄狗们便同认错似的发出哀鸣,再也不敢叫了。
岑鬼稍稍松了口气,穿过先前捡到尸体的花园,来到陈府北面陈家老爷办事的书房内。
这儿有很多藏书,岑鬼打算寻些感兴趣的出来看上一看,当做消遣。
寻了半晌,发现只有清一色的史册、文书和奏折。
真不愧是朝臣世家。
从书架上随意抽了卷竹简下来,岑鬼翘着二郎腿靠坐在太师椅上,打算把这些所谓的国史、国情当做故事看看。
反正于他而言,十四国的人情风物再如何壮丽恢弘,到头来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他岑鬼只是名过客。
过客,是不能够贪心的。
思及此,岑鬼勾起唇角笑了一声,将束着竹简的麻绳解开。
竹简上记载,陈储卿与陈储思的祖先是随先帝开国的重臣,先皇登基那日,陈家被赐了国姓,一举晋升为陈国的贵胄世家。
陈家得先祖荫蔽,到了这一代,陈储思的父亲贵为朝中一品官员,掌管兵部事宜,几位叔父则是战功累累的将领。
陈家成为了陈国有名的将领世家,一生都要和沙场打交道。
所以陈家对两名后人的教养方式也是重武轻文。
再后边,记着的便是陈家从祖宗那代开始到如今所做的一系列丰功伟绩。
看完一册,岑鬼将手头竹简捆好送回原来的位置,又信手拈了卷来品读。
这一卷上书写的都是些十四国风物,上有美景美食,下有美人传说。岑鬼素来偏爱长得好看些的人物,故而对这些美人传说也格外感兴趣。
关于美人部分,笔者倾尽笔墨,大篇幅赞扬了一个名为“十四国公子”的文人集团。
“十四国公子”,顾名思义,便是当朝十四个国家中有名的文人墨客,不过竹简中说,这些人之所以能被誉为“十四国公子”,凭借的绝不仅仅只有文章,还有琴棋画茶,治国谋略,礼仪修养,以及容貌。
以上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也正因如此,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是各国达官贵人的门客,为国家兴盛披肝沥胆、操碎了心,另有一小部分归隐山林,避世不出。
至于那更小的、成为了贵族男宠的一部分,笔者则直接略过不提了。
岑鬼正看得津津有味,余光却忽然瞥见竹简的最末端,用以介绍十四国公子著作的地方书着这样一行字:
“他之死,为吾之过。若有往生,定当偿还。”
“《它山樱吹帖》”
“‘十四国公子’之首尉迟玹书”
“死”与“往生”这一类的字眼当即勾起了岑鬼的兴致,正想转头去书柜中找上一找有无《它山樱吹帖》的踪迹,窗外的天却已经蒙蒙亮了。
眼看时辰也已不早,出于大局考量,岑鬼只好暂且搁下好奇,依依不舍地折返住屋,附回到陈储卿的尸首里。刚想提起被子蒙头再睡一会儿,下人却已过来敲门,“储卿少爷,储思少爷在您房中吗?夫人唤您二人去用膳了。”
被吵嚷了睡眠的陈储思不满地将自己裹在了被褥里头,顺带着卷走了岑鬼身上的所有被子,岑鬼只好坐起身来,出声应门,“知道了,一会儿便过去。”
侍女走后,岑鬼便用手指戳了戳身边的毛毛虫,提醒道,“喂,起床了。”
陈储思不耐地翻了个身,咕哝道,“不起......”
岑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继续戳着陈储思的腰窝,“快起,不然可没早膳吃了。”
“不吃不吃。”陈储思干脆将脑袋也缩进了被褥里。
岑鬼觉得陈储思的模样很是有趣,一时兴起,便开始不停出声逗弄后者,“你不起娘亲可就要生气了。”
“还要罚你抄书。”
“还要拿戒尺打你的手心。”
“......数三声,你若起了,大爷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话音刚落,陈储思猛地从被褥中坐了起来,睁大了一双还有些浮肿的眼睛,半是懵懂半是清醒地说道,“兄长你要说到做到,可不能食言,我今儿想上街去换把新的兵器,你可一定要带我去啊!”说完,忙不迭丢掉被子开始飞快地往身上套衣裳。
岑鬼无可奈何地笑了出声,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番简单的梳洗过后,“兄弟”二人便结伴朝正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