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陈钊杀人的消息之时,李乘风整个人是懵逼的,回想到对方那副袅袅娜娜的长相,说他杀人,杀鸡都难以相信。
“死的人是谁?情况大致跟我讲一遍。”李乘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向前来汇报的人。
“也是个国子监的学生,叫钱中原,现在顺天府已经来拿人了。”
一听钱中原,李乘风心中“咯噔”一声,如果是此人那就真有可能了,连忙穿好衣服去国子监。
马车还没到,远远就看见前方一片灯火通明,国子监门口乱糟糟的。
“都在这儿干什么!”李乘风站在后面,沉下脸怒斥道:“除了相关人等一律回学舍去,否则全部记过!”
监生们还是头一次看到祭酒如此压力,吓得纷纷四散。没过多久,门口便空旷起来。
“还好大人您来了。”一男子上前向李乘风行了一礼:“围着的有几个勋贵之家,下官实在不好开口,正愁怎么办呢。”
“都是在下教导无方,劳烦大人了,敢问您……”
男子迅速答道:“大人叫我吴凌就好,顺天府通判,此次由于牵扯到国子监,也不敢让衙差们随随便便拿人,我就一齐跟过来了。”
李乘风对着吴凌恭维了两句,然后道:“李某有个不情之请,陈钊怎么也是我的学生,能否在他去顺天府之前简单的让在下询问两句。”
这要求不算过分,吴凌也就同意了,吩咐下去人将犯人陈钊带过来。
当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陈钊出现在李乘风面前,李乘风险些没认出他。倒是陈钊自己,见到祭酒眼前一亮,大声嘶喊道:“祭酒救我!我没有杀人!李大哥你相信我!”看来这小子确实是急了,开始公然套近乎。
李乘风心中暗叹一声猪脑,果然,在听到李大哥三个字后吴凌的目光瞬间警惕起来,皮笑肉不笑道:“人证物证俱全,你竟然还想抵赖!”说完便将罗二等人带过来,让他们将事情经过复述一遍。
李乘风示意陈钊停止无能狂怒,想了想道:“吴大人,虽说他在尸体旁,也不能证明其就是凶手。”
“确实单凭这点无法证实,可之后还有许多学生指正,这二人一直都有矛盾,并且还有从陈钊房里搜出几件凶器,他的室友也表示,这些日子他一直鬼鬼祟祟,还曾暗中打探过钱中原的行踪,这几样加在一起,总能证明了吧。”
“这……”李乘风无语,确实,这些话一出,陈钊是凶手这件事差不多就板上钉钉了。
吴凌面露得色,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不畏强权的典范,见对面祭酒不出声,抬了抬手道:“李大人,如今天色已晚,下官就秉公办案,还请您不要阻拦了。”
李乘风无奈,只能放人离去。临近年关却出了这种事,大家心中都不好受,李乘风嘱咐各个斋长,让他们安抚好在校学生,尤其重点关注那几个第一现场目击者,别落下什么心理阴影。
转眼到了新年,出乎意料,以往经常举行的鳌山灯会竟然不办了,京城百姓们纷纷表示失望,还有不少人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一睹盛景。李乘风也在心中纳闷,按理说这两年国库日益丰厚,朝廷都要富得流油了,怎么也该热闹一下,结果没纳闷多久,就被告知皇上有旨,宣他进殿。
李乘风也不敢耽搁,换上官服跟在小黄门后面,待进了御书房,朱厚熜早就在里等候,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好半晌,嘉靖方才干巴巴开口道:“听闻李祭酒即使年三十还在国子监里……怎么不回家?”
“回皇上,臣孤身一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就想着给府中下人放个假,跟国子监中的学生一起过。”李乘风恭恭敬敬的答道。原本他在京里是有那么几个相识,大多是当年东南的官员,后来被调到京里。可大过年的,总不好去打扰人家团聚,国子监那几个留守儿童孤零零的,他这个做老师的,就当关心学生了。
“祭酒果然是国之栋梁。”朱厚熜点头,回了一句,然后屋内又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李乘风受不了率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他记得这孩子小时候挺能说的,怎么长大反而变成闷葫芦了。不过大过年的,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将自己喊过来,于是直接开口问道:“臣斗胆,不知皇上可有什么烦心之事。”
“……”朱厚熜没说话,半晌才叹了口气:“不是朕,是纯茵。”
李乘风一下子就明白了,试探的问道:“是因为陈钊吗?”
嘉靖点点头,颇有些无奈:“纯茵说什么也不相信陈钊会杀人,一心要替他翻案。母后很生气,觉得陈钊身上沾了人命官司,无论怎样也不是良配。可纯茵十分坚持,即便如此,也要想办法救他出来。”
“这……”李乘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其实也暗中调查过陈钊,他本人倒是没什么,除了为人孤僻一点,其他倒也还好。可他母亲再嫁不说,曾经还给人当过小妾,据说为人也十分刻薄,刁难原配之子也是真的。这样的家事就算陈钊没犯事,他到时候也要上报礼部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纯茵竟然情根深种到这个地步,着实有些难办。
“其实也确实有些疑点。”嘉靖补充道:“因为涉案人员身份特殊,顺天府直接将折子递过来让朕亲自审阅。陈钊在狱中,无论怎么审问都坚持自己没有杀人,在他房里的那些凶器都是些钝器,而钱中原中的却是刀伤。最重要的是,那伤人的匕首问题很大。”
说着他将匕首递了过去,李乘风纳闷的看了看,除了旧了点实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嘉靖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因着俺答进犯,天工局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研发军工方面的,他们改良了钢铁冶炼流程,不仅强度有所增加,就连成本也降低了不少。民间还回收过淘汰的旧刀具,如今这种匕首京城周边已经很少了。正常人的确分辨不出,不过官府的人还是能察觉。”
李乘风默默思索,如果真是这样,陈钊一个一辈子都没出过京的学生,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虽然并不足以证明他的清白,但确实有些可疑。
“陈钊身份特殊,其中又涉及到皇家,很多事情不能跟外人说。”朱厚熜略感歉意道。
李乘风摇头:“皇上大可不必,于公臣身为国子监祭酒,案件牵扯到的二人本就是臣的学生,说来也是分内之事。于私臣受公主照顾颇多,出一份力也是应当的。”
“那么,朕就下旨由你全权监管此案,顺天府等从旁协助。”
“微臣领旨。”
离开皇宫后,时候已经不早了,看着微暗的天空,李乘风忧愁的叹了口气。莫名其妙给自己揽了个活儿,如果说发明创造,他算是半个行家,但查案断案,完全就是个弟弟。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次日一大早,李乘风便去往官府的停尸房,跟仵作一起简单查看了一下钱中原的尸体。仵作听说来者是国子监祭酒,还担心文人娇弱,恐其没办法面对死尸,建议在门外等着就好。
李乘风好笑的摇摇头,从刚穿越到现在,他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技术宅了。抬了抬手,让对方赶紧走就是。
停尸房的气味并不好闻,不过好在现在是冬天,钱中原死了也没多久,虽然身上出现尸斑,但并未腐败。
“死者死亡时间为戌时左右,死因是腹部被利器刺中,导致失血过多,而地点就是被发现的那间屋子。”仵作一边给李乘风示意,一边陈述验到的。
李乘风仔细端详了一下尸体,突然发问道:“这几处是什么?”他指了指那些明显不同于其他尸斑的痕迹。
仵作不在意的扫了两下,“回大人,这些是生前受到的伤,钱中原死后便留下印记,这也证明他曾经跟歹人缠斗了一番。不过可惜力气不够,再加上当日国子监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外面时不时有人放鞭炮,以至于无人发现。”
皱了皱眉,对方说的,倒也有可能。不过在他的记忆里,那日看见陈钊,虽说他身上衣物凌乱,但却并未有什么伤痕。按理说陈钊那小身板,真跟钱中原打起来,就算打赢,怎么可能没受伤?难不成下了毒?
然而这个设想也被仵作否定了,对方言明他仔细检查了钱中原的尸体,并未有中毒的迹象。
带着疑惑,李乘风回到国子监,询问了那日的几个目击者,得到的答案都是并未亲眼看到陈钊行凶。此时李乘风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正当他一头雾水之时,唐正刚敲开了李乘风的门。
还是那副不怒自威的面孔,还是那样教导主任般严肃的神情。唐正刚先是简单的汇报了一下这些天的工作,然后又开始扯些日后的教学重心,最后竟然开始跟李乘风聊起家常,听得李乘风浑身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