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高?中那会儿她?的脾气,闻骆以为至少要难过个个把月才能慢慢回味这件事?,可?公?主长大了,自愈期变短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秘密终于还是瞒不住了。
可?,这秘密,他没有替明?父說出口的资格。
闻骆再次沉默。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明?栖死死地看着他,似乎要给?他看穿一般,半晌,忍着泪水点了点头:“好。”
反正?,就是不肯信任她?,不肯和她?分享秘密。
潜意识里,永远把她?当成小孩子。
不被最亲密的人以平等的姿态对待,这种感觉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冷,叫人浑身打颤。
天气冷,明?栖好想立马缩进被子。
“走吧,回酒店。”她?脱力一般说,然后转身,往停车场走。
“七七。”
闻骆突然在?她?身后喊了她?一声?,声?音很低很低。
明?栖回头,就见他大步朝自己走来,然后张开双臂,完整地给?她?抱进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栖突然感觉,这个怀抱过于紧,几乎要令她?喘不上气。
她?错愕地被他抱着,慢慢感觉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
炽热的、急促的、像是在?雪地里奔跑了两个回合。
“七七,”他缓缓说:“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家里教育着要让着你,要保护你,我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渐渐地习惯了照顾你。”
甚至哪天你不在?身边,都会感觉不舒服。
“我太熟悉照顾你的步骤和过程,以至于很多时候,我甚至忽略了你的成长,导致忽略你很多想法。”
闻骆很认真很认真地认错,坦然地将?心思和盘托出:“你成为了勇敢的大人,我很开心,你会站在?我面前保护我,我也?很开心。”
“但是我反应很迟钝,还需要你提醒,”闻骆贪恋似的在?她?头顶摸了摸,才微微弓着身子,直视她?的目光,眼神小心翼翼地:“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这就想把“秘密”蒙混过关?么?
明?栖冷嗤一声?:“不能!”
说着拍掉他的手,又开始盘算着拦一辆的士而不是跟他回去。
闻骆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赶紧又往前走两步,重新给?她?拉进怀里。
“等会儿。”他用宽厚的大掌狠狠的按住她?的手臂。
明?栖直接嗔他:“你有病啊!”
“没有,”闻骆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过下一秒又恢复了正?经,看着她?的眼睛,严肃道:“七七,有些秘密,我是没有发言权的。”
明?栖:?
闻骆继续说:“可?我的七七公?主,拥有最勇敢和坚定的灵魂,我相信,无论何时,都有勇气面对秘密和后果。”
夜色迷人,晚风浩浩。
明?栖感觉这话?里有话?,又感觉他什么都没说。
朝他笑了下:“好冷啊,我们先回去吧。”
*
回去的路上,明?栖推演了无数次秘密的可?能性,甚至有些被挑逗神经的兴奋。
然而,行至酒店走廊,就看到房间门口站着两个人。
明?文贺和明?泽。
心脏突然猛跳了下,像是被神明?指引一般,明?栖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连心跳都加快几分。
见到明?栖和闻骆过来,明?文贺略微浑浊的眼睛里有光晃了晃,定定地看着明?栖。
这个他宝贝了半辈子的女儿。
同时,也?预感到,残忍地让她?知道一切后,她?的崩溃。
可?什么都闭口不提,隐瞒,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前些阵子刚刚吵过架,还被明?文贺凶了一通,明?栖现在?都有点儿不想面对。
她?捂着胸口,看向闻骆,妄图让他去敷衍一下两个人。
可?闻骆却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道:“去吧。”
与此同时,明?文贺也?朝她?招手:“七七,过来。”
这也?是够神神秘秘的。
明?栖想了想,刷卡开门,引着明?文贺和明?泽进了房间。
总统套房,房间说不上小。
可?按照明?家人自身的居住面积来讲,这么大的一个房间里塞了三个人,还是有些拥挤。
明?栖在?门口换了柔软的拖鞋,朝两人说道:“房间不大,随便坐。”
这何止是不大,在?明?文贺眼里,这简直是蜗居,是公?主落了难搬到贫民窟。
酒店这种地方偶尔住住还好,长期住下去无异于要人性命。
居住状况尚且如此,那饮食也?不能好到哪儿去。
女儿奴一辈子,明?文贺的目光在?房间里看了一圈,不禁心里感慨万千,甚至要老泪纵横。
他坐在?沙发上。
明?栖给?他和明?泽都倒了一杯水,冷冷问了句:“你们怎么来了?”
明?文贺这会儿也?不再绷着,双手交叉搭在?腿上,不自觉地搓了搓。
“七七,”明?文贺中气十足地开口:“爸爸来给?你道个歉。”
他说道歉,明?栖立马就想起那天他用手指着她?,指责她?娇生惯养不识大体。
委屈的感觉一上来,明?栖倔强的把头往旁边一偏,嘴硬道:“您哪会有错,不敢让您道歉。”
明?文贺一噎。
按照在?家里的固定程序,这会儿明?泽应该在?两人之间打个圆场。
他淡淡开口,却说:“妹,哥也?给?你道个歉。”
明?文贺的道歉她?懂,可?明?泽的道歉因?何而来?
明?栖愣了下,名为第六感的东西又在?隐隐提醒她?不妙。
明?文贺用干枯的手掌摩挲了把脸,深深地叹了口气,才将?话?说下去:“爸爸给?你道个歉,有件事?隐瞒了你很久,久到不得不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来欺骗你,甚至叫你和闻骆之间都有了嫌隙。”
明?栖不自觉坐直身子,浑身发凉。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比闻骆隐瞒她?的秘密更为严重,严重到已经不在?她?的预设范围内,甚至不太敢听。
“你说。”内心回避着,可?理智却让她?开了口。
明?文贺端起桌面上的水晶水杯,喝了一口凉白开,才将?这个故事?,缓缓地讲了下去。
浑身很凉,整个人都在?下坠。
明?栖像是被扔进了深渊,真相裹着她?,让她?飞速思考,可?脑子却成了一团浆糊。
有个医生去世,他的去世和她?有关?。
盛时烟是这个医生的女儿,所以她?讨厌自己,理由充分。
闻骆不喜欢盛时烟,盛时烟也?许也?从来没有喜欢过闻骆,她?故意和闻骆走得近,不过是蓄意报复。
闻骆根本没有给?盛时烟寄过水杯笔记本和CD,陆陆续续“照顾”盛时烟的,是接受家里命令的,自己的亲哥哥。
盛时烟能顺风顺水地在?娱乐圈风生水起,背后的“干爹”是明?文贺,是他替她?扫平一切障碍。
全网黑的通稿是盛时烟买的,闻骆只?是过去警告她?一下。
怪不得,怪不得高?中那会儿,在?家里吐槽盛时烟总是跟自己做对,一贯骄纵她?的明?文贺会让她?忍忍。
怪不得她?住进ICU时,偶尔有些清醒,会听到林岚和明?文贺在?她?身边吵架,林岚骂明?文贺养了只?白眼狼。
怪不得闻骆保守这个“秘密”,因?为他不能说,没有资格说。
所有人,都在?以爱的名义,盲目忽视她?的主观感受,给?她?建立密不透风的网,替她?抵挡所有残酷的真相,抵挡所有的伤害。
然后,最真挚的关?爱最伤人。
她?被他们欺骗了二十多年。
“因?为我,盛时烟的父亲去世了,她?不想原谅我。”明?栖坐在?沙发上,目光有些呆滞,朝着明?文贺发问:“可?是,她?让我住进了ICU差点儿没命活,你怎么还是轻而易举地原谅她??”
没等明?文贺回答,她?自顾自说下去:“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明?家欠她?,我欠她??只?有我死了才是一命还一命!”
“七七!”
明?文贺呵止住她?,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心脏像是被人敲击一般钝痛。
明?栖突然想到就在?路上,闻骆跟她?说的话?,说她?够勇敢,可?以承担一切真相。
原来真相就是这些,满地鸡毛一堆烂事?。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盛时烟为什么要来报复我?”明?栖又问:“若是盛时烟就是必须要报复我,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自己决定如何抵御风险?”
“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没有思想永远被关?在?笼子里饲养的鸟吗!”
把她?当做事?件中心人物,剥夺了她?的知情权,还在?言之凿凿为她?好。
这到底是保护还是变相压迫?
也?许最开始,他们隐瞒的目的,仅仅是怕她?知道有一位医生因?她?而死,令她?愧疚。
可?如今,她?知道了真相,更多的是崩溃。
她?尊重这位医术高?超的盛丰医生,也?不赞同明?文贺的所作所为,甚至从某些方面能理解盛时烟对她?的厌恶。
可?是,明?文贺种下的因?,不应该成为如今的果。
明?栖指了指门口,混乱且疲倦地说:“你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