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绵城,阴雨绵绵。
穿水蓝色真丝睡裙的?林昭,披散着一头栗色大波浪卷发,抱膝坐在卧室里的?飘窗上。
她脸上脂粉未沾,已经素面朝天在家里窝了一周了,人也消瘦了不少。
林昭隔着玻璃看窗外缠绵的雨,纷纷扬扬,很快便将玻璃浸湿,缀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雨珠子。
她伸出手指,轻轻抵在玻璃上,顺着玻璃窗外的?雨痕下滑,像是在描摹一副不知名的?图案。
林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毫无神采,好像活在这房子里的?只是她的?一具空壳,没有思想的空壳。
自从佳人文娱反锤了CC娱乐抄袭事件后,林昭果不其然被公司推出来背了黑锅。
只能说还好谢柳此前有跟她提过醒,林昭也早在事情发生的?前一晚发出了道歉信,这才免去了许多网友的?辱骂。
即便CC娱乐将抄袭的锅甩到她身上,网上也还是有不少明眼人替她说话的?。
说她是个可怜的?背锅侠。
除了那些思想通透的明眼人,林之音的粉丝咬她最厉害,骂她连累了林之音,对她一通诅咒辱骂。
事情刚发生的?那天,林昭还会因为不甘和委屈上网开小号跟那些粉丝辩驳几句。
时至今日,她已经看淡了。
关掉了手机,不出门,也不见?任何人。
其实她也没什么人可见,家里人在得知她出事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不是为了关心她,而是告诫她千万不要回家,更不要和他们联系。
这是父母的?意思,林昭知道他们是怕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弟弟林西娶媳妇。
弟弟的?婚礼还是林昭掏钱办的?,连下聘的?彩礼都是她出的,结果爸妈却因为她那档子事,连婚礼都没打算让她出席。
这一周里,林昭想了很多事情,过去的,现在的,还有未来的。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林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从小到大,父母并未亏待过她,对她好吃好喝供养着,供她念好的学校……说到底就是为了等她长大了,能以一人之力?多为家里做出些贡献。
从林昭大二?开始,她就已经开始回馈家庭了。
写词作曲挣到的第一笔钱,她只犒劳了自己一杯奶茶,剩下的?钱全被母亲要了过去,声称是父亲病了,看病要花钱。
那时候林昭天真呐,从来没想过父母也是有工资的?人,看病也是有医保报销的?,哪里需要自己掏钱。
但母亲说的?话太有道理了。二?老养她这么大,这些年在她身上投入的还少吗?她现在长大了,感恩父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林昭把钱转过去了,自己只留了零星的?生活费。
且从那以后,家里没再给过她一毛钱生活费。
好在林昭自己也算争气,很快便签约了CC娱乐,每个月有了固定甚至超额的?收入。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成了家里的?摇钱树。
父母买房她得掏钱,父母想给弟弟林西买婚房她还得掏钱。
此前林昭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思想独立的?事业型女性,和家里其他亲戚家的女儿不一样,只会逆来顺受的?被亲戚们摆弄然后随便找个人嫁了。
现在她才惊觉,原来自己和她们也没什么两样。
也就是职业高大上一些,没有被家里人逼着相亲结婚而已。
再一深思,林昭便也想明白了父母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把她绑在身边久一些,要是林昭太早嫁了人,他们上哪里却找她这么听话的?摇钱树?
换而言之,父母对她的?那些好,不过是为了如今更好的?控制她,让她心甘情愿的为家里为弟弟掏钱而已。
……
这一周里,林昭如坠深渊,好几次都感觉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
今天也一样,她被窗外绵延不绝的?雨下得心情抑郁不已。
许久,林昭回了神,赤着脚站起身去,将飘窗上半窗户推开了。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下个月租期就到了,房东已经打过了招呼,让她到期第一时间搬走。
说是不想再租给她这种“小偷”,完全一副瞧不上眼的语气。
现如今林昭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了,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唯一从她脑海中闪过,或许会帮助她的?那个人……也在不久前被她自己亲手推开了。
怎么办啊?好想谢星河。
他说过,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他都会爱她的?。
可林昭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彻底伤了他的?心了,谢星河不会再爱她了。
温热的泪溢出眼眶时,林昭的手已经搭上了窗户,迎着风张开五指,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真的?感觉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也许她从这窗户跳出去,死了……也不一定会有人会为她掉眼泪吧。
爸妈或许还会骂她两句,抱怨养她这么大不容易。
那些隔着手机屏幕在背后谩骂诅咒她的人,也一定会很开心吧,她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就不配活着。
……
有那么一刻,林昭心里凝聚着想死的?念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就在她踮起脚,想要从窗户翻出去时,门铃响了。
林昭以为,是单元楼下大门外有人按错了门牌号,没想那铃声一直响,一遍又一遍,仿佛是为了阻止她。
事实上,林昭也确实因为那门铃声暂时打消了去死的?念头。
她赤着脚从飘窗上下来,踩着木质地板往客厅去,给楼下的?人开了门。
而后林昭直接去了客厅阳台,当风撩起她的睡裙裙角和发丝时,敲门声响起。
她家来人了。林昭第一个念头是房东,以为对方又来催促她搬家了。
没想开门后,门外却是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高个子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柄黑色的雨伞,地面有从雨伞上滴下来的雨水。
男人另一只手里拎着便利袋,面上戴着黑色的口罩,遮去了他大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