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李攸卿冷笑着离开,黎九怔怔地收敛了神色,看向面前的棋盘。
胜负已分的棋盘上黑白二字相杀缠斗,她默然看了一会儿,突然一甩衣袖,将盘上棋子悉数收拢在指尖。
“…萧世离。”女孩低声自语,似乎是在轻唤,“你现在知道了。”
黎九的脸上悄然卸去了之间与李攸卿对峙时的愤恨与怒火,重归一片清冷。
静谧的府中空无一人,她静悄悄地勾唇笑了。女子转过身,身上长长的锁链拖地,静立在珠帘之后。
黎九接二连三地缓缓张开五指指尖,黑白玉石打磨而成的棋子随即从女子的手心不断散落,在昏暗的台阶上四下迸溅着,跳跃落至地面。
“生辰快乐。”
拘着锁链的金裙女子喃喃地说着,回握住了仅剩一枚白子的右手掌心,垂眸浅笑,“这是九公主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送你礼物。
希望你还喜欢。”
她将右手虚握放在心口处,弯了眉眼闭眸不语,将另一只手放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勾画着。
昔日与萧世离隔墙相对的场景又浮现在了黎九的面前。她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将指尖缓缓滑向一处被朱砂填满的裂痕中,用力摁下。
珠帘一阵颤抖,女子侧方原本应该与外界相隔的墙壁竟然有一处一人见方的墙壁向后凹陷,露出一条幽深的小道来。
这是一条府中原本早已废弃的甬道。
——
巧也不巧,她那日在黑暗的墙壁上无意间带着恨意去划阿离的名字,竟然在卞唐皇宫的府邸墙壁上,摸到了几处属于旧族的字。
黎九心中顿时大惊,奈何亲眼目睹长兄黎晟的玉佩后实在悲痛欲绝,几日之间竟没有心力继续关心此事。
直到半月之后李攸卿登基稳固,再度前来挑衅折磨时她才忽然记起墙上的蹊跷之处,待他走后立刻查看。
白日她细看之下更为震惊。
那几个字竟是被官府工匠建府时亲自纂印上去,且与北疆亦或东海曾经使用的旧族字体构造完全不同,连她也完全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好在那些官府工匠并不是仅仅印了那么几个字,下面的阴影中还有一处模糊的标记小句。
“…思齐明虞自此甬出。”
许是昔日卫家长公主生母明虞的府邸。她正回忆着,又听见那甬道里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连忙收拾了一下凌乱的裙摆轻咳几声。
腕戴金环的华美夫人端着身子细细看她,然后在看到黎九一脸清冷地欠身而拜,启唇意欲念叨些什么。
“…夫人自是不必再多说什么。”
黎九起身,垂眸把玩着掌心的白子,“我已将之前所事告知萧世离。以他的性子与才敏,恐怕此刻已经是知道了。”
“公主,您如今愈发像他了。”
斛晚从甬道的阴影中走出,轻声下拜,“臣女没有料到,你竟然真的能有着与萧公子对弈的胆量。”
“不,萧世离他刚才让与不让,我此次对弈都是输了。”
她摇了摇头,清浅地笑,“多年前是我先爱上的他,却一直欺瞒自己逃避事实不去承认…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输了。
至于现在,我恨无可恨——所以决定放他离开。”
“公主择了一个机会给他。”
斛晚低声叹气,“早知今日,臣女在公主发现密道的时候,便不告诉你了。”
“那我会当场斩了夫人。”
黎九喃喃,望着府中房梁,“至于萧世离…不论他选了哪条路,都与我无关了。
不过夫人,你如今身为长公主家臣,时至今日真的没有半点愧疚吗?”
“白盛叛乱时臣女曾有意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