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池里的小金鱼在咕嘟嘟地吐泡泡,一旁的岸边偷偷摸摸地燃起了几缕烟。
黎锦从元逐手里接过一条刚烤好的鲈鱼,在鱼肚子上咬了一大口,盘腿坐在树林旁的石板上。
她丢给对面黎九一只烧红的蟹,“所以,父王的意思是,大哥之死,确和萧家有所联系?”
“…你的脑回路怎会如此清奇。”
元逐无语地扶额,一边转动着火架上的鱼块,“镇左王殿下的意思,分明就是不要让你们插手世子暴毙一事。
黎晟之死,大理寺给出的说法一直都是意外溺水身亡。
既然有皇室干预,要我说尤其是你,黎锦。你现在就该顺了你父王的意思,放弃探查此事。”
“哦…那我就不查了。”黎锦回应得意外爽快。
“不会吧逐哥?”
黎九拎着狼吻,乒乒乓乓连砍带劈地张牙舞爪捣鼓了半天那只倒霉烤螃蟹半天,依旧无从下口。
只得偷偷拿刀掩着嘴角,把头凑到元逐耳边嘀咕。
“说来听听,你们两个究竟经历了什么?
以我二姐那么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怎的这次如此听话?”
“我这是面对危险时的敏锐。”
她撇嘴,“你们难道不觉得,围绕着这个宫中意外死去的人…有些太多了?
黎九你数数看,不说远的,先从三月叛乱开始。”
“不算在大火中去世的母后。”
黎九拿着根竹签在地上划着,“第一个被意外杀害的是逐哥的生母明画夫人,随后便是镇国公主李广仪。
再然后是阿离的母亲,那位已被打入冷宫的泠妃靖如儿意外暴毙。
接着便是白盛叛乱被父王斩首,再算上之前的萧家灭门和大哥…”
“慢着,阿离生母又是怎么一回事?”
黎锦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捂住了嘴小声说,“他,他是先皇的皇子?
等等等等…我突然有点混乱,母后是先皇胞妹。
那我岂不是阿离表姐,小九你和他…算是亲上加亲?”
“人与人之间差距就是如此巨大。”元逐默默伸手递给黎锦一只虾,又扭头,“黎九,你没跟他干什么非分之事吧?”
“…听我说完。”
她头痛地打住了即将说教的二姐,在地上划起来。
“阿离他其实是泠妃和外人私通的遗腹子,不过具体是哪个外人,连阿离自己也不太清楚。”
“还真是身世曲折。”黎锦看了眼地上咳嗽一声,迅速拿柴木扫净,扭头看了看荷花池方向,“话说阿离人呢?”
“我在池边碰巧遇见了倾珠公主与息公子。”
尚在埋头苦吃的众人闻言齐齐抬头,看着萧世离抿着嘴角,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黎九身后。
“…凄惨伶仃的小白菜,你好。”黎锦瞟了一眼对方,忍不住小声逼逼。
萧世离笑了笑半跪在黎九旁边,在对方还没有把那只烤蟹咬得惨不忍睹之前抢救了出来,修长的十指上面翻动着,将蟹壳卸了下来。
“啊…张嘴,吃螃蟹。”他拿木签挑出来一块热气腾腾的肥美蟹肉,伸到黎九嘴边。
“好厉害!”某肉食小动物的眼睛直了,恨不得叼着竹签扑到对方身上。
“两位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啊。”息诚抱着臂靠在一棵树干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身后还跟了紧紧抓着斗篷,把头埋在对方肩膀上,只露出眼睛的万倾珠。
“啊,是倾珠公主!”黎九抬起头,顿时放弃了要被自己勒断气的萧世离,朝瑟瑟发抖的万倾珠扑过去。
“九儿你给我安份点…!”
萧世离一把扯住对方的腰带,看着毫不顾忌,顺势坐在自己腿上的冒失鬼揉捏起了眉心。
“哈哈…小公主还是这么怕生。”
息诚抱起几乎缩成一个团子般娇小的灰发公主,把她放在萧世离旁,对黎九说,“刚刚我和阿离也谈起了一事。
息某如今和倾珠殿下,已经订婚了。”
“恭喜二位,那我到时候定要去讨杯喜酒喝了!”黎九笑道。
——
黎九拿着烤好的鱼虾去招呼息诚和万倾珠,萧世离接过黎锦递来的莲子羹,再度开口。
“刚刚我听你们,似乎聊起了北凉世子黎晟?”
“我还是不太明白,江都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黎锦倒在草地上,困惑道,“但是绝对有什么致命的东西,是正在缓慢发生的。”
“这天底下只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人心甘情愿地为其献命。”
他闭上眼,面前浮现的是李旻兆苍白病弱的脸庞。
“对了,世子殿下的密诏还不知道是什么吗?”他问。
“诸位,我不打算再继续下去了。”
黎锦忽然站起来,背对着二人望向北边,“元逐,阿离,经此宴会一事,我想通了。
你们是知道的,我对江都的权力斗争向来都没有什么兴趣,一直以来,都是只想和家人朋友在一起。
大哥的死我确实很痛苦,到现在为止都很痛苦。
但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是黎家的长女,不该放任自己,沉湎于追寻真相的痛苦之中。
我不在的这一年已经又死了一个小八了,谁知道黎家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
阿离,元逐,小九她如今长大了。她是一个纯粹的女孩,虽然性子还有些顽劣,但总算可以保护自己。
况且,把她交给你们,我也很放心。本殿下现在应该向前,去看看那些活下来的人。
元逐,我想回北疆了。”
——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树林中,黎九和万倾珠正在背对着息诚剥虾。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黎九把香脆的虾仁塞进嘴里,转头问着,“小公主,怎么回事,你不喜欢息公子?”
“不是公子哥哥的问题!是我,我的戏本子出了点岔子。”
万倾珠揉着手指,小声开口,“大概是我在勘测星轨的时候算错了,之前的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