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条长长的玄铁在几乎望不见顶的角斗场上空扭曲盘旋,一直向上绕成了环抱日月的诡异图腾。
图腾中央以深黎色涂饰,上悬雪原狼纹装饰。狼纹周围以此扩散,有三千黑色条幔向下垂落,在自下而上的风中猎猎作响。
黎九一袭长发披了白袍,站在以野棘为扶手盘旋而上的楼梯旁,仰头望着角斗场。
脚下是以大块墨色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整座角斗场通体以石砖与玄铁打造,看样子大约有百余年的历史,石砖之上还隐隐渗了不知是人是兽的血迹。
角斗场的中上层皆为观台,下层是八道几乎如大腿般粗的玄铁牢门,她扭头朝牢门内部看去时,似乎看见了森森血气自黑暗中向外溢出。
不愧为“修罗”二字,她在心底暗自想到,却又忍不住头疼了起来。
…这天杀的盘旋楼梯,她得爬多久啊!
“殿下。”
身后流月推了坐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推车上的萧世离,朝这边走来,“刚刚问了人,这梯子是给寻常人家观看用的,我们直接上轮梯便好。黎家的座席…向来在角斗场最上。”
“那便好。”她是第一次来这里,当下也不说什么,直接随流月去了一旁的轮梯,直接上了角斗场顶层。
——
梯门一开,她还未迈出步子,便与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女直直撞了个满怀,郁闷地捂着头回过去看。
“哪家不长眼的撞了我四公主!”
那少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边那立在一旁一同进入轮梯的小侍女倒是发了怒,冲着黎九走出的地方就亮了嗓子愠声问道。
…四公主。
她闻声叹了口气,准备收拾一下表情转过身。
黎锦如今去了扬州,能在北疆以公主名讳相称的,整个黎家只剩下了被称为红瑶九殿下的自己,还有黎家的四姐,黎铛四公主殿下。
她之前那原主,可没少与她结梁子。
什么告状诬陷推进湖里…统统都做了一遍。当然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仗着比自己年长几岁学艺精通,在学堂没少给背地里她穿小鞋。
平日里为人又爱慕虚荣拉帮结派,背地里说她什么克母无德的风凉话,最后气得黎九直接跑去了云州,搞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阿玳,莫要无礼。”
她还未想好如何面对面前这人时,忽然听得身后那华贵少女朝自家贴身侍女轻斥了一句,随即走上前来,笑盈盈地握住自己的双手,悦声开口道。
“原来是九妹从云州回来了,姐姐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黎九:……
哪里来的小黑莲。
“九儿也是!”
她当即换了脸色,眯眯笑着歪了头,一派天真可爱,眸子明晃晃地望着她,“不过铛儿姐姐怎么想起来这角斗场了,姐姐平日不是最讨厌这奴隶肮脏的血腥味吗?”
说完还往她身旁努力蹭了蹭,试图把刚刚在下层时粘在袍子上的血腥气渡去她身上一点。
“怎么会。”
黎铛原本在角斗场走一圈就已经够艰难了,眼见黎九往自己旁边一凑,差点没被身上那血腥味给熏晕。
她平日里就不喜这受父王独宠的小妹,只得强笑想要着尽快结束话题。
“九妹说笑了,修罗殿是我黎家战魂之所在,我又怎会不尊于它?”
她抬眸看了跟在她身后被侍女推着进入轮梯的清俊男子,当即也被对方恍若天人的容貌惊了下。
但随即便注意到他脖颈与手腕上的镣铐痕迹,只当是这九妹不知从哪里新寻来的残废奴隶,便不自觉地从眼梢露出点嫌弃来。
但既然那人是黎九的玩物,她又焉有不抢之理?
她眼神一挑,装作惊喜般地一把送开黎九的手,走到萧世离面前去,捏着他的下巴挑了起来,“九妹这个新买的奴隶长得可真是俊,不如借几天给姐姐玩玩?”
她虽是柔声慢语,手下看似只用了两指捏着对方下巴,但实则用力极狠极毒,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那两指上,长长的指甲直接弯进了对方的肉里。
萧世离抬头,看着面前女子笑魇如花,只觉得下颌一阵碎裂般的剧痛,眼前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看情形,黎九与这四姐怕是之前就结了私仇。自己如今身背谋逆大罪,又是奴隶之身,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利用,连累了旁人。
他脑中痛得恍惚,该有的思考却是一刻没停着,于是便双手颤抖着死死抓着推车的扶手,硬生生把那声惨哼忍了下去。
“…哦?”
黎铛刚才手下用了全部的力,原本还打算等这奴隶惨叫出声,好杀杀小妹的威风,谁知却碰上了块硬骨头,不由得诧异。
但诧异归诧异,该狠的力道却是一点也不少。
能卖来北疆的奴隶无不是犯了大罪,亦或是极卑极贱之人所生,根本就无需担心其中死活。
她看着萧世离,少年的脸色因为剧痛而变得苍白一片,衬得那薄唇却红得惊人,与眼下的那点泪痣交替辉映,倒显得比之前还多了几分颜色。
低贱残废如此,还能被自己这个妹妹看上,果然是只能用美貌来惑人的便宜货。黎铛妒意忽起,目光忍不住莫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