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黎锦知趣地收回了手,一脸故作淡定地挠了挠发梢,“那个…我回去睡觉了。”
“恭送殿下回寝。”流月笑笑,朝着她拜了一拜。
“啊对了,流月。”她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朝小侍女眨了眨眼。
“你一会儿也歇着吧,我觉着你家殿下今晚…应该不需要我们去打扰。”
——
年节很快就到了。除夕一大早,黎九早早地就起了床,欢欢喜喜地冲出了殿外,奔向了雪地里。
学堂放假,她今日换了一件新的深黛色襦裙,揽在双臂上的墨色绫锦披带上面,用隐线绣了暗银的云纹。肩头则是黎锦从胤然城号称千辛万苦带过来的雪狐披肩,称得眉间一点石竹花红得嫣然。
门外有做完本职的下人们在唱着北疆的短歌,调子虽婉转,却爽快明烈,直冲云霄。她听了只觉得耳熟,便忍不住站在殿门口多听了一会儿。
“是北凉特有的归乡调,相传是先皇时的一位将军妻子所作,期盼新年伊始,她的丈夫可以杀遍仇敌,踏雪归来。”
萧世离不知什么时候推了轮椅,停在了她的身边。
自从那晚他们聊过之后,他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不少,至少没有之前捉摸不透了。
她看了他一眼,他目光正平视着不远处正和侍卫们闹在一起的黎锦,“刚刚的‘春风三月,愿君如故'一句,说的是卞唐的昭平公主,如今已经薨逝的凉王后李棠仪。
她十八岁时孤身一骑前往北凉,一身白衣与黎钰于北疆诸天星辰之下成婚。又于八年后的某个春日与凉王告别,送至江南助先皇平乱,从此再无相见。”
“母亲…”
黎九听着那曲子被那些人们一遍遍唱着,声音逐渐扩大。一个又一个人们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头看着他们,然后放下各自拿着的工具,纷纷加入了合唱。
“听尔约誓,听尔南去…不见雪尽,不见君归…”
高亢的女声之中夹杂着雄浑低沉的男音,在黎府低低地回荡着。黎九看着人群中将手放在胸口,闭眼轻轻哼唱的黎锦,忽然涌上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那次事件所剩下的,也只有这首短歌了。”
萧世离缓缓推了轮椅,转身离去,“‘三月叛乱’时,卞唐的叛军将整个北疆血洗殆尽,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那些唱着曲儿决意候君归的妻女们,再也没有等到她们的丈夫归来。”
——
黎府家大业大,年节时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萧世离明面上还是奴隶之身,不方便出面。黎九便在黎锦和流月的帮助下,极其艰难地熬过了一个脚不沾地的上午,正准备倒在床上躺尸,却又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殿下,外面有人找。”流月的声音隔了一层门,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进来。”她在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门被打开,黎九看见她怀里抱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弓箭护甲,就是一阵阵头疼,“流月,这又是什么?”
“殿下忘了今天下午一年一度的舞真大会了。”流月笑道,“今年黎锦殿下和小殿下都可以参加,黎府上上下下都很期待呢。”
城外的猎场上秃鹰低旋,新冒出头的野草从雪底探出了一茬,随即被飞驰的骏马踏过,留下长长的一片秃地,在猎场上一圈又一圈地绕着。
一旁的人们连忙将马匹踏过的荒地围了起来。底面被削尖的长木棍被一个挨着一个地钉入地下,不一会儿,崭新的赛道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黎锦作为城内地位最高的,在众人的一致劝说下,不得不下了马,披了白袍坐在评判席上充当主持。她见城内众人都来了,便挥挥手,示意大会开始。
众马齐啸,欢快迅疾的鼓声在猎场上响起,黎九只见猎场尽头扬起了一阵阵烟雾,一匹匹骏马突破了浓烟,朝尽头而来。
两匹白马并肩而行,冲在了最前面。马背上是一男一女,随着鼓声号角做出了各种的惊险动作,惹得围观的众人一阵阵欢呼。
舞真城的元逐与元姜兄妹,她在学堂的玩伴。
打前面冲过来的那位少年一个探身,一把拔起插在地下的标旗,远远地抛在了地上,凌厉的眉眼不屑地看了一眼剩余的参赛者们。
“元逐!元逐!”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声,少年踢腿打马,不紧不慢地绕着猎场,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然后看向紧随其后的白袄少女。
“姜妹,过来。”他踏马停在了黎锦面前,看着侍卫带上来的黄金,骏马与狐裘,扭头对她问道,“想要哪个?随你挑。”
“是,大人。”她笑嘻嘻地催马凑了过来,眸子清亮,却又恭敬地停在了距离兄长半尺不到的地方。
“元姜不喜黄金,不如换了那件披风,哥哥已经很久没有新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