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周哲正在步行街上发传单。人声吵杂,他只听见对方叽哩哇啦的一通说,也听不出是谁,走到僻静处问了句:“您哪位?”
“我,朱晓义!”
“谁?”他还是不认识。
“周哲,你这可就没意思了啊。我们前阵子才在XX炸鸡店见过,你还说要来我生日会呢,这会我们大家都在等着你,你该不会不敢来了吧?”对方说。
他的话成功勾起了周哲不好的回忆。
“你哪来的我的号码?”周哲问。
“问你之前的同事要的。话说你怎么辞职了,我们还想着多去照顾你的生意呢,大家都是老朋友了,都是一片好心,你没必要这么敏.感吧……”
他每句话都透着说不出的兴奋,或许嘲笑别人本身就是件兴奋的事。
“我现在很忙。”周哲不想听他废话。
“等等,别挂啊,你真不来啊??周哲,这么胆小可不像你啊,言而无信,传出去多难听啊,你是不是害怕了??”
周哲明知道他没必要理会这种人说什么,反正垃圾口中也是满口的垃圾,可他怒气还是被挑拨起来。
“地址给我。”周哲说。
生日会在XX酒店三楼,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蓝夹克,也就是朱晓义,这次穿了件极花哨的衬衫,配上棕色的皮肤,活像在夏威夷度假,看见周哲进来,立刻举高了手冲他打招呼。
那群少男少女也都看过来,里面不乏几张周哲面熟的脸。
当初家里破产,为了躲债,搬家得很突然,周哲连当时要好的朋友都没说一声。
他曾经觉得很过意不去。
此刻看着这些带着轻蔑的面孔,忽然觉得自己心底那份真心的愧疚,好像也变成了一件很可笑的事。
周哲是骑车过来的,三十多度的天气,T恤早就湿透了,朱晓义让人多搬了张椅子,又给他拿冰啤酒。
周哲拒绝了,说是不能酒驾。
朱晓义扑哧一声笑了,“周哥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么会开玩笑啊~”
其他人也笑。
他们聊起当年的趣事,都是跟周哲有关的。三年时间,说不上多遥远,很多情景周哲都记得,可他却觉得很陌生,就像他现在坐在这里,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一样。
他们关怀着他的一切,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关怀,那些话,仿佛空调口里吹出的冷风。
“周哥,不是我说,你这鞋子也该换一双了吧,都旧成这样了。”有人注意到他的鞋子。
在外面发了一天传单,白色的球鞋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周哲看了眼说,“没事,擦擦就好了。”
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似的,他掏出庄楉给他的小白鞋清洗剂,弯下腰擦拭起来,没一会,果然雪亮如新。
在座的老少爷们都看呆了,原先准备好的奚落也不翼而飞,全变成了,“我去,哪买的?有链接吗?”
“别人送的。”周哲说。
其实不光是清洗剂,他现在穿的这双鞋也是庄楉的。
他唯一的一双球鞋前阵子坏了,庄楉转头捧了双限量耐克非要送他,他当然不会收。如果是穿了不要的鞋子就算了,再说对方自个儿还成天穿着没牌子的鞋呢,庄楉听了,立马蹬下了脚上的鞋,丢下句我没有脚气就跑了。
虽说没牌子,穿着倒是挺舒服的,又软又透气,周哲跑了一下午,一点都不累。
那只神奇清洗剂在众人手里转了一圈,被朱晓义拿了过去,他也在自己的鞋子上试了试,发现压根就不神奇,撇嘴道:“看来只对便宜货管用嘛~”
他这话一出,底下又全在捂嘴笑。
周哲觉得没什么必要再呆下去了。
或许他来就是个错误,他不想让人看笑话,结果还是让人看了笑话。
“我还有事,先走了。”周哲站起身,不过既然来了一趟,当然不能不送礼物。他掏了掏口袋,发现还有一张没发完的传单,随手塞给了朱晓义。
广告单上一排头发稀疏的白袍医师,下面是无比硕大的广告词:
“割包.皮来XX男科,夏日亲子大特惠:割一根,送一根。”
懒得去看对方是什么表情,周哲已经推门而去。
刚走出室外,酷夏闷热气流便扑将上来,不过比起冰爽的酒席,周哲觉得还是外面的空气更舒服一些。
酒店里,朱晓义面色青黑地看着那张传单,没等旁人凑上来瞧了一眼,已经揉成团狠狠砸了出去。
“什么穷酸东西,还敢取笑我!”朱晓义以前就不怎么服他,好不容易有了个奚落的机会,却被人反着嘲了一记,这会真是气得要发疯。
如果是以前的周哲,他说不定还不会那么生气,至少他们身份相当。现在这么个一身破烂的家伙,他跟他好言好语都是抬举他,他还敢嘲笑他。
朱晓义觉得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众人还是安慰起来,顺着他的话数落那个离开的家伙,“犯得着跟那种人生气吗?”“哈哈,他肯定在后悔没打包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