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季云祺看向他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对视,只有在对方转身去别处时,他才会装作不经意地瞟一眼。
明明已经老大不小了,却还是那么生涩笨拙。
可他也很清楚,虽然对方那么好,却不应该是他的。
也不能这么说,季云祺并不好,一点都不好。
如果真的好,就不该这么没有分寸没有距离地撩拨他,吊得他身不由己地不上不下,进一步不该,退一步失落。
默默地全部处理完毕后,他脱下外衫,只着中衣,不自在地将前襟拉扯开一点,然后用微凉的身体贴上季云祺滚烫的前胸,听到对方在睡梦中发出一声舒服的叹谓。
他萧方不学无术,也只能从电视剧里看到这些狗血情节,有样学样,可看这情形,似乎是多少还能起到些作用。
这个姿势让他更加睡不着。
两人面对面,他能借着月色看到季云祺笔挺的鼻梁,泛着一丝水光的薄唇急促地呼吸着。
好安静。
安静得像是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
而其中一个还人事不省。
萧方看了片刻,极轻极慢地攀上去,蜻蜓点水般在那两片薄唇上碰了一下,又飞快缩回来。
“谢谢……”他自欺欺人地嗫嚅道:“没别的意思,只是谢谢你……救我……”
***
天亮之后,季云祺的身体终于不那么热,人也渐渐清醒过来,抱着萧方从树上下来。
虽然鼻尖几乎贴着季云祺的前胸,看不见什么,但萧方能明显感觉到,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他们失去了平衡。
季云祺腿上虚软,在一停顿间踏错了位置,距离地面还有六七尺的高度,两人便向地面歪倒过去。
萧方还来不及惊呼一声,便被人按在胸前,只能听到树枝断裂地咔嚓声不绝于耳,他们不知道向哪个方向滚下去。
他的手背被两条手臂环绕着,每次他翻滚到下面时,都有一股力量隔开他和地面,这个怀抱这样安全,安全得让他想逃走。
不知滚了多远,季云祺将萧方揽在身侧,终于伸开腿成功阻住了去势。两人互相感觉着对方沉重的喘气声,半晌才听到季云祺的声音。
“萧方……”他的嗓音低沉,撑着手臂,轻轻拂去萧方脸上被冷汗黏住的碎发:“有没有受伤?”
萧方像被生生喂了一嘴的柠檬,一直酸到鼻尖,那指尖上像通了高压电流,他哆嗦起来,满肚子的话只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你别……”
——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会想太多。
可现实没时间让萧方想太多,季云祺便扑倒在他肩上,昏厥过去。
此情此景,他也顾不上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了,只能咬牙爬起来,半拖半抱地将人搀扶起来,继续前行。
有退烧药和消炎药撑着,季云祺好歹能时不时地清醒片刻,为他指路。
萧方始终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却也知道,如果当真有人要找麻烦的话,他们之前上山的那条路必然是不能走了。
他真怕季云祺烧糊涂了,几次想提醒一声,又觉得自己这脑袋瓜子,眼下只会给人添乱。
像是看到他的欲言又止,再次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季云祺强打着精神给他解释
——这个方向有通往邻水县的小路,眼下他们最重要的是从山里出去,一旦离开这里,山里潜伏的那些人不敢轻易露面。
——邻水县的冯县令手下有名赵姓捕头做事妥当,也跟他打过照面,他专程指了那人来接应。
萧方小心问,山里埋伏的人是不是仇家,得到了季云祺的默认,心里更是一片愁云惨淡。
照这情形,就算他大义凛然豁出去生死也屁用不顶,万一落在仇家手里,季云祺还不得被大卸八块?
他叹了口气,将随身的矿泉水瓶都灌满水,又用力将手中的毛巾拧了两把,还不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来路。
没有什么骚动,好歹还让他放心一些。
本以为烧已经退下去就是好事,没想到这次停下来歇脚的时候,季云祺居然又陷入昏迷之中。
萧方手忙脚乱地又给换了一遍药,犯了难。
老爹肯定没意识到这边情况这么糟糕,今天的份额里没补充医疗包,连水也只够他们喝的,哪怕他急三火四地江湖告急,今天也来不及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给季云祺换药的时候,隐约听到有水流的声音,左思右想,他拔了些草盖住藏身之处,硬着头皮出来找水,果然让他找到了一条小溪。
水质清澈,他甚至觉得可以考虑拖季云祺过来,好好把伤口清洗一番。
萧方从前宅在家里的时候,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从容地荒野求生。
他俯下身,狠狠洗了把脸,正起身打算去提水瓶的时候,见面前不远处摇晃的水波中映出几个陌生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