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骚动起来。
“王法本乎人情,你懂不懂?”萧方想想就来气,这帮人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什么叫撑不住也得撑:“往蓝阳关送的粮食,季云祺他落到一颗米了?”
“你呢?你想置他于死地,为的是什么?”
季云祺跪在阶下,垂着目光看向地面,十指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
他在令邢阳放走人的时候,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如今的皇上秉性如何,却从来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能听到皇上这样维护自己。
这颗热血包裹的心被凉了不知多少次,此时却从一个不知来自哪里的陌生人处,得到了一点暖意。
萧方这话说得如此直白,罗力愣了片刻,终于不得不明白了皇上的立场。
张公公被皇上放倒时,他仗着还有太后,稳了这么些天,如今又货真价实地拿到了对头的把柄,以为这一下怎么也能让人元气大伤,却没想到皇上居然一反常态,这样袒护对方。
“皇上,臣绝无私心,天日可表!季云祺矫诏!罪该万死!”
罗力这歇斯底里的模样像极了当日的张祥成,突然提醒了萧方,他想起来什么时候提起来这个罗将军了。
当时就是因为这个人守门的时候跑去喝花酒,留了个空当,搞得刺客跟从蚊帐的破洞里钻进来的蚊子一样,差点就让他当场跪了。
张祥成都给抄了,怎么这人还在这儿蹦跶?朝中对太后不知是一忍再忍还是真忌惮,没他和老娘发话,居然还真没人敢碰。
萧方这胸中的正义之火在燃烧:“那个西华门,之前是罗将军负责看守的?”
罗力身体一僵,没料到皇上居然翻起旧账来了,不过以他的经验来看,皇上从来都是三分钟热气,只要搬出救兵,就完事大吉。
“臣没有错!臣奉太后懿旨在西华门迎大师说道讲法!臣尽忠职守,是季云祺陷害臣!”他高声叫起来:“臣要见太后,臣等求皇上请出太后,主持公道!”
草!萧方在心里骂一句,他这个皇上当得也太没面子了,这人居然还想抬出太后来压自己,真是嫌死得不够快。
请就请,让这帮人看看他老娘的杀伐决断,正好这次一锅一起炒了!
“好!”萧方一瞬间如中二之神附体,一拍扶手:“朕告诉你,太后再不会受尔等蒙蔽!小圆,去请太后过来!”
等待的时间变得漫长起来,萧方的话如在静水中投下一粒石子,无论站在哪边的人,都不由面面相觑。
俞相还是那个姿势,如老僧入定,仿佛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一样。
太后不负萧方所望,来得比想的还快,只是一身灰扑扑的猎装,像在泥坑里刚撒完欢的小猪佩奇。
“啥事?”
萧方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几步跨下台阶,把太后拉扯到一边:“妈,你干嘛去了?怎么搞成这样?”
季云祺就跪在不远处,这一声“妈”,让他轻颤了一下,不敢相信地侧目看过来。
“她们几个来劲了,跟我叫板,我在学骑马呢?”太后拍了拍身上,问:“啥事,赶紧说,说完我还要去骑马呢。”
萧方被她身上的灰呛得捏着鼻子,言简意赅地把事情交代一遍。
太后回头看着罗力看向这边的热切的目光,不耐烦地一摆手:“罗力?你想要我给你住持什么公道?夸你守得好门?还是夸你会告状?”
罗力察觉到了与往常不同的危险,嗵地跪倒:“太后……太后,臣一直尽职尽责,臣都是按照您吩咐的去做的!”
“我啥时候……”太后刚起个头,便见到萧方对她疯狂地眼神暗示——这么多人看着呢,人设要崩也给个理由,呼地捂着额头,娇弱不胜地就要萧方扶着:“我……我刚刚骑马摔了一跤,之前的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萧方不想活了。
该配合老娘演出的他只想往后退,后脚跟差点踩到什么,正要歪倒下去,一只手在后面轻轻撑住他的腰。
他回头,正对上季云祺澄清的目光,这目光中似乎带着些许笑意,不知怎的,在这样的剑拔弩张中,他居然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起来的感觉真像,他想着,这地球上生活过这么多人,果然会遇到很像的人。
能再看到这样的一笑,这一趟穿越也是值了。
“皇上,太后她……”季云祺轻声问。
萧方尴尬:“她没事……就是把头撞坏了。”
可那边罗力看太后就要甩手走人,也顾不上什么,忙伸手一拉太后的衣袖,想着张公公的下场,涕泪俱下:“太后!”
眼见罗力居然敢去拉扯太后,季云祺刚直起身,打算召唤禁军入殿,便听萧方倒吸一口凉气。
太后一转身扯出衣袖,呼地飞身而起,双脚凌空交叉,卡在罗力的脖颈上。
腿部十字绞杀技!
看着罗力带着一身的肥肉,身不由己地飞上半空中,又趴在地上惨叫连连,萧方觉得自己的脖子仿佛也发出了咔的一声。
自打他爹教会老娘这一招,小区的狗都绕着老娘走。
“大门都守不好,还想告人状,不知道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点?”
太后拧身落地,环视一圈,瞟了一眼罗力身后噤若寒蝉的几人,冲萧方一竖拇指:“剩下的自己处理,我先走了。”
萧方实名羡慕了,早知道有朝一日会穿越到古代,就跟老爹请教两招。
太后人已走开,余威犹在,太和殿中前所未有的安静,只有罗力瘫软地趴在地上,低声呻|吟。
萧方轻咳一声,还没琢磨好怎么善后,便听俞相在一边慢慢开了口。
“罗力玩忽职守,该当问罪,季云祺矫诏,也于法难容,你二人可知罪?”
萧方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