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是漫长的，但再回想起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白色茶几上，手机还在振动着，谭雅也不接起来，就这么看着，一直到挂断。
通话结束的那一刻，谭雅只觉得自己一阵心安。
然而没心安几秒钟，手机就又振动了起来。
还是谭佳的来电。
这一次，谭雅坐不住了。谭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锲而不舍地拨打着她的电话。她身体往前倾，心里默默打算着，如果她还会打第三通的话，她就接。
第三通电话如期而至。
因为有了心理铺垫，谭雅接起电话的时候，心情反而平静了：“喂。”她用同样平静的语气说着。
“谭雅？”电话那头的谭佳，却没有她来得平静，声音急促且有焦虑，“妈妈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笑话，她怎么可能知道？她可是连朋友圈都关闭了的人。
考虑到这也不是第一次，她们借口生病住院的事情，来跟她要钱了，谭雅琢磨着，这一回，应该也和之前一样，只不过，她心里笑了笑，谭佳的演技，可是越发地好了。
“我不知道。”她说，又拈起个樱桃来，举到眼前观望着。
“这次是真的！”谭佳自己大概也是知道，之前的几次“狼来了”，已经让谭雅心生厌恶，但她还是要说，“是脑溢血，现在正在手术室抢救呢。”
谭雅转着樱桃梗的手指，蓦地停了下来。
“我刚签了病危通知书，现在也不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只是他们说，要多准备点钱，你知道，最好的情况，手术成功了，也要住ICU……”谭佳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谭雅当然知道，ICU收费有多贵。她叹了口气，说：“你要多少钱？”
谭佳终于是哭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他们只说越多越好。”
“那这样吧，我先让人给你打十万，暂且用着。”谭雅说，“等手术结束了，再看情况。”
那边似乎是愣了一下：“只有十万？”
谭雅瞬间就挑了眉：“十万不够你撑几天吗？”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反应的不正确性，谭佳立马就又说道：“不不不，暂时应该够了。那个，”她似乎欲言又止。
谭雅干脆就顺着她问：“还有什么事吗？”
谭佳应该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说：“你能不能也回来？”
谭雅冷笑：“钱和人，我只出一个，你想要哪个？”
半晌，那边没有人再说话。
“啊，我老公来了，我先挂了，等下账户发你微信上啊。”谭佳说着，应该是迫不及待地，终于能够挂断这通电话了。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谭雅拿下了被她体温烘热的手机，一转头，就看见姜煜站在了客厅与餐厅的中间地带，正静静地看着她。他手上还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
“怎么了？”谭雅闲适地靠在了沙发上，侧头看了他。
姜煜愣了愣，走了过来，俯身将苹果放到了茶几上，直起身子的时候，他说：“你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谭雅一挑眉，说：“是啊，我妈妈，听说是脑溢血，正在做手术。”
“脑溢血？那很严重的。”姜煜的眉头拧了起来，“你不打算回去吗？”
“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吗？”谭雅抬眼看了面前站立的人，似笑非笑，“钱和人，我只会出一个。”
姜煜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谭雅自认为自己能够看得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她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跟你想象中的那个和蔼可亲、人美心善的国民姐姐形象，判若两人？”
“我……”姜煜抿了抿唇，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坚定，“你这么做，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没有立场说什么。”
他这话倒是出乎谭雅的预料，她还以为，他绝对是会要指责她一番的。但转念一想，如今时代变了，他们年轻一辈的人，比他们更没有上一辈那种浓厚的血缘亲情感。
所以她就笑了，说：“你果然会说话。”话头一转，她又说，“不过，我劝你还是早点看清得好，我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你也在这个圈子里，应该清楚，真正的好人，是走不到最后的。而且，”她垂眸，哼笑了声，“我不是跟你说假话，我对我家里人，就是刚才那样冷漠的。”
姜煜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会儿，然后突然就笑了：“那照这样看来，你对我，还是很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