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都的晚冬天?暗得不算太早,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大多衍着一抹拨不开的灰蓝色,从光秃的梧桐树杈里?漏下微弱的天?光。
倒是雨停了。
越晚踩着湿漉漉的石板回到家里?,钥匙在包里?摸了半天?没摸着,头?脑晕沉,整个人索性呆呆地站在紧闭的门前放空。
周随起身去厨房接水的时候,透过玻璃窗扫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走近了才发现是越晚。
他赶忙把门拉开,罕见地带点数落意味,“怎么也不敲门?”
越晚懵懵地盯着他,嘴巴微微张开。周随以为她?要?说什么,把越晚拉进门来,侧耳过去听。
“阿嚏——!”
一个惊天?大喷嚏响在了周随耳边。
“……”
越晚没半点抱歉地笑?了两声。
周随看她?鼻尖眼眶通红,没脾气?地把她?往怀里?一揽,“感冒了。”
越晚侧过头?咳嗽几声,才缓过劲来,把他推开点:“你?当心?别被我传染了。”
周随去给她?倒了杯热水,贴了下越晚的额头?:“有些发热,拿体?温计再量一遍。”
越晚小?口喝着热水,破了新痂的伤口有些疼。她?拦住周随说:“还好吧,应该烧的不厉害。”
这事不容商榷,周随把体?温计塞到她?腋下,叹了口气?:“怎么半天?不见又生病了。”
语气?是少有的抱怨。
越晚闷闷地笑?起来宽慰他:“我看电视剧里?不都有照顾生病的桥段嘛,给你?个机会。”
周随掐了把她?的脸,“头?一次见有人把生病说成这样高兴的事。”
说话的功夫,越晚又咳嗽了几声,把体?温计拿出来看了眼:“三十八度七,真的还好啦,睡一觉就没事了。”
周随赶她?上楼休息,越晚却偏不,呜呜地说你?怎么让我走开,好狠心?。
周随哑然失笑?:“刚刚在门口看你?人都要?晕过去了,这会又来精神了。”
越晚嘴巴不受控地跑火车:“这不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嘛。”
话音刚落,她?就转头?看了眼周随,莹澈澈的目光倒不像一个发烧生病的人。越晚似是严肃地思量着什么,而后动了动手臂,抱上了周随的腰。
她?把脸埋在周随怀里?,就这样不做声地半伏着。
片刻,周随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去抬她?的肩膀。越晚却出乎意料的劲很大,头?埋得更低些。
周随舍不得用力?气?去掰她?。
指尖从下巴到前颈弯蜷留出的空隙里?探进去,摸到了一小?片濡湿的肌肤。
他收回手,任由越晚抱着,也不再有动作了。
天?暗了下来,屋内只有一盏暖橙色的台灯亮着,光晕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只够给叠靠的两人洇上一层金色的湿边。
越晚把头?仰起来,看着哭够了,纤长的睫毛被还泛潮的眼眶揪成几簇,平生了些易碎的感觉。
她?往上蹭了点,窝进周随的肩里?,小?声埋怨:“你?怎么都不安慰我呀。”
周随捏捏她?的鼻尖,调侃道:“这不是自我调节好了吗。”
越晚哼了声,躲开他的手,往周随嘴唇上咬去。但到底没真用多大力?,只是报复性地拿牙齿蹭了下。
她?含糊地说,“都怪你?。”
周随只当她?在撒娇,指节顶着越晚的下巴,迫使她?扬起头?来。
他喟叹一声。
“来罚我吧。”
灰蒙的幕布里?降下一弧孤瘦的月光,被凛冬不大温柔的晚风揉碎,扬撒在水面,泛成波粼的湖光。
灯被周随揿灭,摄影机俱是进入了休眠状态。
越晚手肘一撑,挣开了无休止的禁锢。她?忿忿地控诉,“这算哪门子惩罚……”
不待她?话说全,周随又捉着她?的后脖颈压下来。水声咕哝里?,他才模糊出声,“今天?发生什么了?”
越晚得空终于能喘口气?,微侧着脸说:“没什么。”
周随笑?了声,显然不信,“那还哭成这样?”
越晚忽然没了心?情,扁着嘴说:“感冒了,难受。”
她?从周随怀里?撤出去,赤着脚就往楼上走。
周随有些无奈地提着拖鞋跟她?一并上去,捉摸不透越晚的心?思。
越晚在门口接过了鞋子就要?关门。
茫茫然思绪里?,身体?先动。
他一只手顶住了门沿。
越晚急急忙忙地把门拉开,凑过去摸他指节上迅速泛紫的淤痕,“你?手不要?啦?”
周随没所谓的哂笑?一声,眼睛里?全然没有刚才的热切和迫近。一切收束归于寂冷。
他的声音是越晚从未见过的沉厉:“盛闻今天?为难你?了。”
本该是一句疑问,他却用了陈述的语调。
越晚没什么表情,反倒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别这么严肃嘛。”
她?转身从桌上拿了支红管的药膏挤在周随手上,指腹轻轻打着圈。
“我不和他计较,你?也别不开心?了。”
乳白色的膏状体?在指温下迅速变作透明的薄薄一层,越晚别过身去抽了张纸巾擦手。
周随拿左手圈过越晚的肩膀,“我不去管你?和他之前有过什么。但是现在你?可以……对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