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光斜偏着打过来?,夜幕暗暗地沉在他的眼?底,少见地清浅起来?。
周随面色寂静,等待越晚开口。
越晚只慢慢地拿指甲去蹭杯身上的商标,窸窣的摩擦声逐渐变得急促,像是被蚕食的耐心。
“我……爸,赌博跳楼,应该是大?家都知道的吧。”越晚抿了抿嘴唇,有些艰涩地张口。
“我收到了一张光盘,里面是一段关?于赌场的录像——平江市的禄阳赌坊,你去过吗?”
越晚一瞬不瞬地盯着周随:“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周随微眯了下右眼?,声音是隔在磨砂颗粒背后的质感:“光盘,可以给我看下吗?我并不记得曾经有去过赌坊,周家旗下也不经营。”
越晚咬了下嘴唇:“光盘里的视频看过已经销毁了,但是视频结尾,是你爷爷和你的声音。”
越晚把原话复述了一遍。
周随眸光闪动?,沉声道:“越晚,没有视频我判断不了,但是我保证一点,我不会叫周传做爷爷。”
越晚咬着吸管,有些沉默。
视频最后是周随的声音没错,这?她是绝不会听?错的。
半晌,她才松开了吸管:“那……你有兄长吗?跟着你爷爷接管企业,学习的那种。”
周随不假思索:“没有。”
他说:“周传最近身体很差,家里最近闹分家闹得很凶,我上次回家就是为了这?件事。”
似乎察觉到灯光有些晃眼?,周随在墙壁上把它调弱了些。
室内变暗,他们坐的桌面混上一些外来?的暖光,朦朦胧胧的杏黄和橙色笼盖住小半张侧脸和衣料,把犹疑和试探涂擦成薄暮的浪漫。
周随说话声里惯带的清寒,也被消融了。
他罕见的,很庄重地说:“我不会骗你。”
像是一句宣誓。
越晚想到,以前姨夫结婚的时候,她在台下当伴娘,眼?里郑重的神情,隐约和周随在昏暗的光晕下模糊的神情重合起来?。
只是周随多?了些无端的烦躁,或许是因?为她的不信任。
又是一阵静默,越晚不知道该做何回应,她不是一个善于做选择,更不是一个善于做出对的选择的人?。
在这?件事上,她害怕错信。
周随盯着她的表情,身上的气压愈发低了下去,白炽的灯光重新被他摁开,将暖黄色驱逐出去。
街道上的歌手不知疲倦地继续唱着。
“……Tobehalfloved,orhalfsaved……”
周随恹恹地想,这?歌真应景。
和他的前几年一样,满腔热血洒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蹭两下就不留痕迹。
他语气有点凉:“你可以暂且相信我,越晚。”
越晚听?见他这?句话,无端地有些愧疚,捺下疑虑点了点头?:“……嗯,对不起。”
兴许是周随目光里转瞬即逝的失望,和脑袋里零星跳出的日常碎片,让她忍不住道歉。
她垂着头?咬着吸管梳理录像,突然惊觉盛闻无根据的一句话,就让她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带越明成来?赌场的,又不是视频里疑似周随的人?,而很大?可能是杜宗田,她为什么没有证据地把矛头?都对准周随呢?
就因?为盛闻说的一句直接凶手吗?
越晚握着冷掉的杯身,背上仿佛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看着周随又重复了一遍,这?回坚定真诚得多?:“对不起,是我被误导了。”
周随面色冷淡地应了声:“喔?”
越晚小心地觑了他一眼?:“对不起嘛……是我犯傻了……”
见周随不说话,她索性凑到他身边晃了晃胳膊:“生气啦?别生气嘛,生气伤肝伤肺伤身体……”
周随被她一气乱说哄得没脾气了,总归不舍得真发她的火。只好把越晚的头?发揉得一团乱做报复:“总该拿点什么来?赔罪吧?道歉都没诚意。”
越晚见他不那么冷着脸说话了,心里松了口气:“这?不是烘焙店嘛,给你烤个蛋糕赔罪?”
周随看了眼?墙上的钟:“算了,十?点了。”
越晚有些纠结地咬了咬指甲,突然想到什么,让周随坐在店里等着,自己裹着围脖跑了出去。
周随的视线紧跟着她游移,看着越晚消失在街头?拐角处,没由来?地有些期待。
街头?歌手唱完两遍《Halfsaved》之后,越晚神神秘秘地把手藏在身后推门进来?。
周随失笑:“藏什么了?”
越晚半蹲在他面前,左手虚虚地掩上周随的眼?睛:“我数三二一再睁眼?喔,三、二、一——”
一小束被英文?报纸和白丝带包裹的黄玫瑰赫然跃入眼?帘。
周随看到黄玫瑰的时候,挑了下眉峰。
越晚看他不惊讶,有点失望的把花往他怀里一塞:“你怎么不吃惊!”
周随拨弄着花枝:“你挑的?”
越晚一五一十?地说:“我问花店老板道歉买哪种花,她就推了黄玫瑰给我。”
周随抬了下唇角:“我不喜欢黄玫瑰。”
越晚没想到买花赔罪还触了他雷区,蹲在地上,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接着,就听?周随轻描淡写地说:“下次要按花语送花,不如送红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周老师以为送黄玫瑰的意思是朋友之间的道歉,所以不想要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