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商务轿车驶入东城别墅区。
茂密的树林深处,虞家气派的豪宅隐约可见。
虞舒从没涉足过这样的地方,放在膝盖上的手又紧了几分,攥一手心的汗。
虞江察觉她的不安,试探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和颜悦色地宽慰:“不用紧张,这是你的家,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
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关怀慈爱,虞舒惴惴的心立刻放平,她望着渐行渐近的虞宅大门,眉眼展开一抹安然。
是啊。
这里是她的家……
她不用怕……
穿过铁艺大门,司机顺着石板路将车开进车库。
车刚熄火,就瞧见虞太太从连通室内的那扇门里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是焦灼神色:“出什么事了?一下午电话都打不通!问宋秘书,他也支支吾吾的……”
问话间,后座的车门推开。
虞江下了车,没急着回答妻子的话,而是偏头看向车内,温声说:“舒舒,下来吧,见见妈妈。”
虞太太被这话弄糊涂了。
见见妈妈?说的是……她?
“老虞……”她困惑地开口,还没来得及道出心里的疑问,就看到一个瘦弱苍白的女孩跟着下了车,有些局促地站在丈夫身后,抬起一双乌亮剔透的眼睛看向她。
虞太太震惊不已。
面前的女孩简直就是16岁的她!
“她…她……”虞太太话都说不利索了,手指了指虞舒,混乱的目光望向丈夫,希望他给自己一个解答,“这孩子……”
虞江轻轻揽住虞舒的肩膀,眼底有温热的泪在翻腾,他深吸一口气,颤声告知:“这是舒舒…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虞太太脑子里一片混沌,她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了,“这个孩子是亲生女儿,那梦雅呢?梦雅又是谁?”
虽然不忍看到妻子伤心自责,但事关重大,有些真相是不可能隐瞒的。虞江定了定神,把当年发生的事如实告知。
听完丈夫的话,虞太太足足沉默了五分钟,早就模糊了的双眼看向被迫分离了十几年的女儿,再也绷不住平日的优雅端庄,倏地跌坐在地,激动地哭了起来。
方才听到的话,字字都像刀子在剜她的心!
被毒打谩骂?从小包揽所有家务?看在有钱拿的份儿上才准读书?事情暴-露后要杀人灭口?
她上辈子是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要让她的孩子遭受这些!她越想越后怕,如果那家人没有不小心说漏嘴,如果舒舒报警那晚没有成功逃脱,那她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女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们母女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是我的错!怪我当初太娇气,如果没有把孩子放去育婴房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虞太太泣不成声,“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够格,怎么能让孩子离开视线呢?是我害了她,是我……”
见妻子这样,虞江心里也难受,他想安慰妻子“一切都过去了,舒舒已经找回来了”可是这话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真的都过去了吗?
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年、本该肆意张扬的青春,却被谩骂、毒打、家务所淹没。
整整的十六年啊!
无论多少金钱都不可能弥补得了。
那将成为舒舒人生中一块永远无法消除的伤疤,也是他们心上永远无法拔除的刺……
虞舒找回亲生父母并不是想看他们愧疚自责,她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在虞太太面前蹲了下来。
虽然是记事起第一次和母亲见面,但血脉有着神奇的力量,让她一眼就消除掉所有的陌生隔阂,只感到心口温热,源源不断都是亲情的暖。
于是,她弯了眉眼,轻声安慰:“别哭了妈妈,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爸爸的错,错的是把我掉包的人。”
一声“妈妈”喊得虞太太心尖都颤了颤,她又欢喜又难过,倾身一把抱住女儿,哭得更加悲戚放肆:“孩子!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妇人的双臂抱她很紧,像是用尽生命所有的力度。
虞舒听着耳畔的哭声,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害怕、愤怒、怨恨,所有所有的情绪交织着涌上来,染红了她的眼睛。
被虞建东活活打死的时候,她多么的无助;尸体被扔在垃圾堆里的时候,她多么的难过;得知真相的时候,她多么的愤怒。
这十几年来她从来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温暖,她像是被扔在一片荒芜的沙漠,被风吹日晒,一点点磨砺得体无完肤。纵然如此,她还是乐观而顽强地活着,就像荒漠中的仙人掌,那么那么努力地活着。
也幸而她努力地在困境里挣扎,才会等来和家人团聚的这一天……
她吸了吸鼻子,回抱住妇人,第一次像同龄女孩一样冲母亲撒娇:“妈妈…我好想你……”
……
担心妹妹的病情,虞辰很早就离开公司回了家。
只是,车开进车库,却瞧见令他匪夷所思的一幕——
向来端庄得体的母亲,这会儿竟然跌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女孩哭得泣不成声。父亲站在一旁,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是动容神色。
“爸、妈。”虞辰下了车,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视线落在母亲怀里的女孩身上,正要问她是谁,就见对方抬起了头,一张湿漉漉的小脸,像被雨水沾湿的花瓣,柔美得让人怜惜。
这是温家哪个亲戚的孩子?竟跟母亲长得这么像!
诧异间,听到父亲介绍:“虞辰啊,过来,这是舒舒,你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