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的头悬在半空中,两眼瞪得大大的,布满了血丝。
四下里是被夕阳染成血色的云朵和大地。
他的双唇忽然动了动。
「你说什么?」
双唇再次一张一合,他轻声低喃。
「你属蚊子的啊,蚊子的声音都比你响啊囧货。」
「我说」他抬高了声音,随后大吼「深井冰我要你陪葬!」言毕,悬在半空的脑袋猛地向我撞来,就在几近撞到的时候鲜红色略带腥味的血液从他的七孔中流出。
*
惊恐地瞪大眼睛,我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房间里安静地只剩呼吸声。断头这种东西,当它不是电视剧,也不是黑白照片时,似乎让我淡定不能。
伸手敲了敲脑袋,视线下意识转向了旁边。高挑的身影遮去微弱的月光,他一手搭在茶具上,一手拿着一只茶杯。身体微侧,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于是我开始疑惑,是他吓到了我,还是我吓到了他。
被吹灭的烛灯重新点燃。
丰臣靛沏了一壶新茶走到床边,身子压低,他道,“做恶梦了么?”侧身坐到床边,他将茶杯递到我手上,“喝点热水压压惊。”
敷衍地点头接过茶杯,总觉得这茶杯似乎有点偏烫。我说,这里面的水真的可以喝么?
“我担心那个三轮会在你的茶杯里下毒,所以刚才替你换了一套新的。”微凉的手背贴上我的额头,他往前凑了凑身,“出了那么多冷汗,看来不是被我吵醒的。”
他的鼻尖离我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虽然房间内光线很昏暗可我依然看到了他眼脸下的黑眼袋。这家伙究竟几天没有睡觉了?大半夜的居然还跑来换茶具,其实丰臣靛你也是一个杯具吧。
仰头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烫得舌头瞬间发麻。紧咬牙关忍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我张嘴猛吸了几口凉气。
“丫头,你疯了么?这水是刚烧好的。”丰臣诧异地睁大眼睛蹙眉道。
伸手把茶杯塞进他的手心,我将丰臣靛踢下了床。你快点给我回房间睡觉,你以为你是如来佛还是释迦摩尼啊,不睡觉身体肯定会垮的啊混蛋。
丰臣依旧一脸不解地看着我,“小冰,你这是在干吗?”
原地躺倒,盖上被子后我转身用后背对着他。安静片刻,身后传来了轻笑声和收拾茶具的声音。“呀类,我知道我不会照顾人,小冰你也不需用这种方式来提抗议吧。”
无奈无法用言语来解释这个误会,我只得憋出一阵呼噜声。
“真睡着了?”
持续呼噜声。
叹息声轻不可闻,丰臣靛离开了房间。
是的,我亲耳听到开关门的声音的。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丰臣靛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间缝隙斜射进屋内,照在丰臣靛的后背上。虽然是在睡眠中,可是他的眉头紧皱,嘴唇也抿得很紧。
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我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上床。
伸手欲抚平他皱起的眉心,就在指尖轻触他肌肤的下一秒,丰臣靛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一手紧接着握住了水魂。碧蓝的眼眸内布满了血丝,他的脸色也很差。典型的熬夜脸。
看清我的脸后,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
他伸手将我拉到身边坐下,大手轻拍了几下我的头顶他淡笑,“我知道不能说话很痛苦,你再忍忍,今晚我就去下毒。”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究竟还准不准备去好好睡觉。
“小冰,你这是什么表情?”
一支笔,一张白纸。
当我发现现在的自己要和外界沟通的话,必须通过这种书面形式时,整个人都被乌云笼罩了。
「你怎么没有回房间去睡觉」
“你身体恢复之前,我不放心。”
「你几天没有睡觉了」
“……三天。”
「加上昨天?」
“……那就四天。”
于是我把笔重重拍在了桌子上。想要呵斥的话语太多,我怕把自己手给写断了。将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我抬首瞪着他。丰臣靛,你又不是我的亲爹,何必呢。
“怎么?生气了?”他笑得一脸轻松,殊不知自己那张隔夜脸有多沧桑,“是因为我赖在这里,还是因为我很久没有睡觉?小冰你放心,你的睡姿很好,没有出糗。”
……你去死。
***
丰臣靛成功让涅茧利自食其毒之后的三天,解药便腾空出世了。
其实我很诧异,因为涅茧利居然真的会中这个毒。浦原解释说,涅茧利自己研制的毒是毒不到自己的这没错,可这毒是三轮出品,他只得认栽。
于是我明白了,那便是现在的涅茧利还没有像百年后一样的变态。
恢复语言功能的那一天我很开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拍了拍涅茧利的肩膀大义凛然道,“涅副局长,为了感谢你的解药,我决定留在十二番队和你好好叙叙旧。”
言毕,浦原喜助和涅茧利同时扶额。唯有丰臣靛笑得一脸赞许,并竖起了大拇指。
这乱七八糟的绑架事件总算是落了幕。丰臣靛在回到二番队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想,再强大的人连着一星期没睡好也还是会支撑不住的吧。
趴在围栏上看着对面的宿舍楼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就在我怀疑那家伙会睡个三四天才醒来的时候,一井从他的房间内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或许是餐盘。
夏风参合着淡淡的花香萦绕鼻间,分明是沁人心脾的香味,我却觉得有点酸溜溜的味道。最初的时候,我有把现在的丰臣靛和百年后的他分割成两个人去看,所以无论一井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有排斥感。
可是,不喜欢看到一井和丰臣靛有交集,这种想法最近变得特别强烈。没有由来的厌恶。
“小冰,你的脸色好丑。”不知什么时候,千叶竟站到了我的身旁。她笑盈盈地看着我,绯红的脸颊和花色相近。“是不是看到一井从丰臣君房间里走出来所以心情不爽?”
啧啧,这丫头似乎看戏看了有一段时间了。
于是我很坦诚,“嗯,非常不爽。”
“小冰,你是很喜欢丰臣君的对吧?从你发烧的那一次我就看出来了。”千叶微眯眼,一脸名侦探的味道。狡黠的眼神里似乎写着:撒谎也没用,我证据确凿。
“大概是吧。我都忘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很久很久之后,我便觉得其实喜欢就是一份执念。花心的人是因没有毅力,而那些一辈子只爱一个的人,意志力是最坚定的。
“喜欢一个人很简单,就是没有由来地想接近他。可是有时候感情会让人失去接近的勇气。”
喂,千叶桑你不要忽然如此感慨啊。这种事情身为囧货的我理解不能啊。
“想接近一个人的话也很简单啊,那就不要大意地去接近啊。难不成你对别人单相思,还盼着对方来找你不成。”我只是说出了我的心声,可是千叶却瞥了我一眼。
“小冰你真不懂情调。你这样追人,十有□□把对方吓跑。”
我说千叶桑,请你不要挖我伤疤。真的,做人不可以太直接,有其是在损人的时候。
之后的时间便有点悬乎。
一井为了等丰臣醒来,一直坐在饭堂内。为了确保他在醒来后能吃到热的饭菜,她又将那些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
千叶在吃午饭的时候推推我的手肘道,“你应该和人家学学,不然丰臣君肯定跟着一井跑了。”
我瞅了两眼快要坐成望夫石的一井摇了摇头,“丰臣靛饿了自己不会吃么?他渴了自己不会喝么?再说了,这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还能新鲜么?指不定吃了就拉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