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天阶夜色凉如水。
闹过鬼的牡丹楼凄清寂寥,只有角落里的一间房亮着。罗夜生等人还在焦灼地等待,他立在窗前思绪万千,也许自己一直以来都太过依赖云修立,以致对方一刻不在就会心神不宁。
他心念着要独立,要有自己的作为,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扭头问胡常吟道:“之前交代你去找游光的姐姐,你找到没有?”
胡常吟面露难色,“这人海茫茫,需要时间的。”
“那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找!等着日游神回来揍你么?”
胡常吟连忙答应,想着云修立凶神恶煞的样子,脚底抹油赶紧开溜。而游光就椅在门旁,眼神微微闪了闪,并没有说什么。
罗夜生踱起步来,小灵猫在怀中酣睡,丝毫不理解他焦虑的心情。踱了会儿,他便推门出去了,游光随即跟上。
两人来到花庭前,夜空悬着一轮清冷的月,月华倾泻一地。
“游光,答应我,如果找到了你阿姐,看到她今世安好,你就不要再想着毁灭人间,也别惦记着用九世镜回到前世,想着要逆天改命。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你能改变的只有未来。”
游光垂眼默不作声,万一阿姐的这一世仍然很凄惨呢?
罗夜生回眸看向游光,“虽然,我不能保证你跟着我今后就能混得风生水起,但我能保证,跟着我你会比从前快乐。”
游光这才抬起眼睫,月光之下对方的轮廓格外柔和,眼神莹亮,唇畔的笑意漾开,像是一股温润的泉水,流淌过他千疮百孔的心间。
这一刻,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愫,他想倾尽一生来守着这个人,想让全天下都认可这个人,想要所有人都喜欢他,想争来世上最好的东西给他,只要他能像今夜这样对着自己笑。
“你有在听吗,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没什么。”游光慌忙避开视线,羞耻于自己的奇怪念头。
罗夜生望了望夜空,叹了一声道:“不等了,我们去夜巡吧。”虽然没有工作的心情,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身为游神的职责。
夜色中的洛阳城宛如蒙着面纱的娇娘,唯洛河两岸的风月之地最是繁华。河上画舫千重,灯红酒绿浮光掠影,舞女歌姬莺莺燕燕。
罗夜生和游光沿着河岸巡查,路上遇到一群水鬼打架,激起的水浪差点掀翻画舫,他便让游光前去处理,自己则用神册记录下来。
朦胧的灯火中,一道挺拔的人影渐渐走来,面容忽明忽暗。罗夜生不经意抬头,目光撞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欣喜地奔了过去。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召你的时候怎么不应?我都快急死了!还一个人在外面晃,黑灯瞎火的有没有撞到头?”罗夜生一通数落,说着就伸手去摸对方的护额,看他是不是又碰得满鼻子灰。
封旭愣了一愣,随即模仿云修立的口吻道:“白天偶遇一位故人,小叙了会儿,不小心忘了交班时间。你有召我吗,我怎么不知道?”
“奇怪,你没看到我召你?算了,回来就好。”罗夜生一笑而过,随手拉住了封旭,“我牵着你走,免得你又撞到什么。”
封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这么轻易就牵手了,看来云修立果然跟小夜巡有一腿。要说是女扮男装,这小身板确实有点像,待他找一个光线明亮的地方,再细看小夜巡究竟长什么样。
这时游光解决完恶鬼回来了,见罗夜生正拉着云修立,上去就是一顿冷嘲热讽,质问他之前都干什么去了。
封旭随口忽悠,对答如流,罗夜生边走边说起了九世镜弄丢的事,还把胡常吟当时讲的话复述了一番,问封旭有什么看法。
“星蓝色的长袍,拿着类似拐杖的东西,还叮当作响,怕不是九曜星司的人吧?袭击胡常吟的东西,应该就是占星杖了。”封旭说得头头是道,论见识他并不输给云修立,这点问题还难不倒他。
罗夜生点头道:“那我们这就去那什么九曜星司,把九世镜找回来。”
“急什么?九曜星司那可是天宫,岂是我们想去就能去的?九世镜既然是鸟嘴弄丢的,那你再让他找回来呗。”
封旭无心管这些正事,目光左顾右盼,终于看见了一家喧闹的酒肆,便拉着罗夜生化为凡人装扮,兴致盎然地跨进店内。
“老板娘,来两坛上好的杜康!”
在座的酒客见到二人进门,纷纷投来了惊羡的眼神。前者一身绛红布衣,随意往那儿一站,便有种鹤立鸡群之感。后者一身低调黑袍,隐去小乌帽,仅用一根珠绳约束长发,清爽利落。
“来洛阳,是一定要喝杜康的。”
“我知道,就是曹操喝的那个!”
游光也现身跟了进来,故意在两人中间坐下,把封旭挤兑到了旁边。不知为什么,他今晚看“云修立”格外不顺眼,莫名的想找茬。
封旭不屑理会游光,而是托着腮帮,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罗夜生,明眸皓齿,肤白胜雪,可爱是可爱,就是眼睛下的那两抹黑眼圈……云修立的口味果然很特别。
须臾之后,店小二呈上了两坛酒和几碟下酒小菜,封旭便撕开酒封给罗夜生倒了一碗,“来,干了这碗。”
罗夜生捧着酒碗浅尝一口,入口绵柔,芳香浓郁,回味醇净悠长。他不禁又猛灌一大口,眯着眼吟诵出了那千古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