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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培养(1 / 2)


借花献佛这一招,某个“混账”玩得很溜,至于“花”的主人的心情,尚且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管对方远在万里之外,还是与他身处同一城市之间。

八月底,白浅原《三只导盲犬》首轮演出结束后两周,席榷抵达M市。

演员亲自见过导演和编剧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工作,是《争》制作组和席榷团队将近一个月前达成的共识,即便导演兼编剧与演员本人私下里已然碰过面,表面上该走的流程依然要走。

会面地点在白浅原的工作室。

22楼的采光尚属优越,席榷随助理小林来到小会议室时,在里面似乎等了有一段时间的白大导演兼编剧还意思着起身迎了迎,等到助理关门出去,室内只剩下两个人,白浅原也懒得装模作样,嚼碎了嘴里的糖,下巴一点,示意席榷坐下。

席榷拿出手机调了静音放在一旁,伸手拉开椅子,面前的桌面上放着剧本和一支铅笔。他坐下后拿过左手边的冰咖啡喝了一口,扫了一眼剧本封面上“组内试阅”几个手写字体,勾了勾嘴角。

“‘随波逐流’,”他抬手在题目那点了点,“换题目了?”

“原定题。”白浅原在他斜对面坐下,解释了一句,“题目有两个备选,制作组定了《争》。”

席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目光在那个编剧原定的题目上定了片刻,拿起剧本翻开。

白浅原也没说话,打开电脑,继续改他的导演剧本。

小会议室里安静下来,白浅原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键盘敲击声,与席榷这边指腹在纸缘划过翻页、铅笔画线书写、玻璃杯里冰块融落的声音并不违和,反而形成一种极易使人静心的白噪音,窗外的烈日似乎都因此柔和了几分。

白浅原改完一场,状似不经意往斜对面看了一眼。

席榷眼帘微垂,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铅笔,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偶尔下笔时神情也很淡,落在手中剧本上的目光抹去了更为生动的日常色彩,显得严谨而认真。

他没有察觉白浅原的视线,或许是察觉到了也不在意,手上保持着相对均匀的翻页速度,没用太长时间将剧本读完。

故事围绕主人公志远展开,按照他的少年、青年、壮年时期分为三幕,场数不多,分别是他人生中三个时期中所面对的主要矛盾,结合时代的大背景,刻画出一个被时代、家庭、社会不断塑造的主人公的样板人生。

志远是剧中主人公,而另一个重要的线索人物,自然是与主人公产生最多矛盾,占据他大半生命的家人,志远的父亲。

——席榷饰演的角色,潘征。

一个窝里横的懦弱男人。

但这样的人物、剧情和立意,并不代表这台剧的气氛始终深沉压抑,相反,故事里友情、亲情和爱情一样不缺,即便它们在被支配的主角身上七零八落,也依然具备着它们应有的美好。

越是美好,破碎后就越是令人惋惜。

矛盾越深,其中幽默也越能使人捧腹。

这部或许更应该被称作轻喜剧的作品,席榷在进入第一幕第一场时,就已经在其中找到了属于白浅原的鲜明印记,越往后读,感受越深。

极具编剧个人风格的冷幽默贯穿了整个故事,它将会成为白浅原名副其实的代表作。

席榷抬眼去寻找他的身影。

导演兼编剧坐在他侧前方,靠在椅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没再折腾那倒霉剧本,正等着他的视线撞过来。

席榷显然没有过多顾虑,剧本合起放在桌面上,抬眼不偏不倚地看向白浅原,不带太多情绪。

“听说主角是《一朵云》今年的主演,开学不过大二,”他提了个略有些偏题的问题,“你想培养他?”

“让你来聊剧本,”白浅原说,“你倒很在意主演。”

席榷笑了一下:“为什么不?”

导演没有正面回答,“你看过今年的《一朵云》。”

而且是第一场,坐在最后一排,隔着一条过道就是导演惯例检视首场效果的座位。

席榷把笔放下,“一位演员如何,不是观众仅凭一场表演就能断言的。”

“少装模作样。”白浅原向后一靠,架起一条腿,“你也是演员。”

普通观众可能很难评估,但演员对于其他演员,不可能没有属于自己的判断。

“我见过很多演员,白导。”席榷心平气和道,“一个刚入行的年轻人,或许能够凭一次舞台令我眼前一亮,但不足够让我在半年之后还记得他。”

对此白浅原并未出言嘲讽,因为这是事实。

演艺界从来不缺演员,也不乏灵气十足的璞玉,但璞玉说到底,也并非从一开始就价值连城,它们首先需要被发掘,再则是经过能工巧匠不断的打磨雕琢。

白浅原在秋徵山家小书房里对席榷瞎扯的那句话,某种程度上来说并没有错,即便只看能力,演艺界也是很现实的地方,或许某个演员确实拥有十足潜力,表演也使人记忆犹新,但这样的“记忆”不可能没有期限。

凭借惊人实力一飞冲天的梦大家都想做,现实中却大都是同一层面的原石,偶尔有个亮眼些的,不过引人多看几眼,轻易也不会有更多了。

要往上走,无非那么几条路,而归根结底,包括那些站得足够高的人物在内,没有谁敢斩钉截铁说,自己是不可替代。

刚才平静地叙述现实的席榷,自然也是如此。

白浅原“啧”了一声。

“更何况,观众也好其他演员也罢,都不重要,”席榷补充,“导演才是最了解演员的人。”

白浅原一扯嘴角:“说正题。”

席榷支起手肘,撑着脸看他:“我的问题很难回答?”

“我似乎没有回答的义务。”白浅原冷淡道。

“也是。”

席榷很轻易地放弃追问,调侃:“不用不好意思,导演起了爱才之心本来就很正常,并不是难以启齿的事。”

白浅原闻言,突然笑了一声,嘲弄:“听起来像是掺了不少个人情绪。”

手中的玻璃杯晃了晃,席榷轻描淡写把这一招还了回去:“那取决于你用什么情绪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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