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淞的喊声不小,店内的导购和顾客们和几?乎都听到了,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来,唯独被她呼喊的那?个?人没有回头。
程砚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大步流星地朝外走?,仅留给夏梦淞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GUCCI店内的灯光明丽璀璨,映衬着珠光宝气。
他穿着白衬衫与蓝色牛仔裤,肩线精悍宽阔,衬衫的下摆消失在了牛仔裤的腰线处,腰部狭窄却劲悍,双腿笔直且修长。
从背后看?,他的脊背笔挺,步伐坚决,显而易见是不想在此做过多停留,不想再与她有任何交集。
她感受到了他的决然?,感受到了他对她的排斥与疏离。
那?一刻,夏梦淞再次有了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像是青春被切碎了。
这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夕阳的画面,红彤彤的火烧云下是一片广阔的操场。
操场上喧哗热闹,她的周围站满了身穿校服的学生?们,大家伙都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嬉笑打闹,却没人敢来跟她说话,甚至不敢靠近她,因为她爸是个?出了名的酒疯子,而她妈是出了名的杀人犯,一刀捅死?了酒疯子,之后又往他身上补了无数刀。
警察来到现?场的时候,酒疯子的血都快流干了,她的家中也?已经快被粘稠的血水淹没了。
她根本不敢跟老师同学们说自己家中的事情,怕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可事与愿违,最?后大家还是都知道了,罪魁祸首是吴靖安。
上学时,她最?讨厌的人就是吴靖安,因为他家世雄厚,学校里面没人敢惹他,所以他成了一方霸主,是校园之王,只要他把手中的权杖指向了谁,谁就成了幸运儿?或者倒霉鬼。
不幸的是,她成了那?个?倒霉鬼,因为吴靖安看?上她了,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得知了她家里的事情,他给她开了条件,陪他睡一晚上,他就替她保守秘密,不然?后果自负。
那?时的她只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虽然?早已对金钱和上流社会充满了渴望,但还没有到利欲熏心的程度,更不能?接受出卖肉//体的交易,于是直接给了吴靖安一巴掌。
吴靖安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反手就扇了回来,直接把她的脸给打肿了,鼻腔里都灌了血。
当时,他还怒不可遏地骂了她一句:“贱人。”
但这还不算完,校园之王是不能?得罪的,不然?就要遭受严重惩罚。
吴靖安对她的惩罚是在学校散布她的秘密,并?且把她塑造成了一个?血液中自带疯子和杀人犯基因的危险人物。
从那?时起,所有人都开始用一种畏惧中夹杂着鄙夷的目光来看?待她、排斥她、抵触她。
他们不允许她融入群体,不接纳她成为他们的同学,把她当成一种倒霉又晦气的存在。
他们对待她时,最?好的态度是冷漠、是爱答不理,最?恶略的态度是肆意打骂羞辱,她的课桌经常会被翻乱,甚至塞满垃圾,笔记本和桌面上也?经常会被人写满骂她的污言碎语,后背时不时地会被贴上纸条,上面写着“杀人犯之女”或者“酒疯子”的字样。
但是她根本不能?也?不敢反抗,因为她家里穷,她人微言轻。
她所就读的是一所私立贵族高中,一年?学费三十万,按道理说她根本念不起,但学校为了升学率,特意开出了免除学费并?设置高额奖学金的诱人条件来吸引家境普通却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她和她妈当初就是被高额奖学金这个?条件吸引了,于是放弃了东辅二中的名额,来就读这所私立高中。
然?而来了之后她就后悔了,因为在这所学校中,成绩好并?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这么?说,成绩这种东西?在这帮富二代眼中一文不值,他们看?重的是家境,是金钱。
在他们眼中,穷是原罪。
整所学校里面,她的家庭条件是最?差最?恶略的那?一个?。
于是她理所应当地变成了被欺凌的对象,母亲又被判了刑,家中亲戚无人敢收养她,所以她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高一那?一整年?,她数次想过自杀,甚至几?度后悔自己当初拒绝吴靖安的行为——不就是出卖身体么??有什么?的?自己又不是尊贵的金枝玉叶,凭什么?不能?出卖肉//体?如果当初能?陪他睡上一晚上,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直到高二,她十六岁那?年?,程砚的出现?,解决了她这种孤苦无助的困境。
高二开学那?天,烈日炎炎,教学区门口贴着文理科分班的名单,她不敢在人多的时候靠近那?里,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人多的时候出现?,只会遭人嫌。
她怯懦地站在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中,耐心地等到所有人都看?完了名单、全部离去之后,她才敢靠近那?面墙。
正仰着脸寻找自己的名字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同学,高二教学区是在这儿?么??”
他的声音温润,低醇,如同一块触手生?温的玉石一般,令人倍感舒适。
她扭头看?去,瞬间就被惊艳到了。
阳光烈烈,男孩留着寸头,五官立体帅气,身型挺拔修长,穿着简单的白体恤和运动?裤,干净、清爽、阳光、硬朗,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她还比他矮上许多,从她的视角看?过去,还能?清楚地看?到他修长的脖颈以及凸起的喉结,还有清晰好看?的下颚线。
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呆愣住了。
他困惑地蹙起了眉头,又问了一遍:“这里是高二教学区么??”
她这才回神,赶忙点了点头,然?后又迅速地把脑袋埋下了,内心的自卑与羞耻心开始作祟,令她无颜面对他,也?不敢与他又太多的接触,怕以后失望——她现?在很确定,他是转学生?,所以才会来跟她说话,不过很快他就会知道她的事情,然?后加入那?些霸凌她的人的阵营,将她当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他也?没多在意她的反应,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后,言简意赅地回了声:“谢了。”然?后就朝着教学区大门走?了过去。
这时她才敢抬起脑袋,盯着他的背影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才寂寥地收回目光,继续在分班名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一到八班是理科班,九到十二班是文科。
她报了理科,被分到了六班。
她是最?后一个?到班的学生?,难免被班主任训斥了一顿。
在她被训斥的时候,班级里有人还发?出了讥笑与窃笑声。
但班主任没有管他们,因为不敢管,班里面随便一个?学生?的家世背景,都能?碾压一个?小小的班主任,除了她。
班主任也?只敢训斥她、管教她。
埋着脑袋、尴尬难堪地在班门口站了许久,班主任才允许她进班。
朝班里面走?的时候,她依旧不敢抬头,紧紧地埋着头,自觉主动?地朝着班级最?后方位于最?角落中的那?张桌椅走?了过去,然?而走?到那?里时才发?现?,位置上已经坐了人,正是刚才在教学区门口找她问事情的男生?。
那?一刻她即惊讶又诧异,但更多的是羞耻,因为他目睹了刚才她被班主任训斥的那?一幕。
她很想让他立即消失,或者让自己凭空消失。
但是她没有超能?力,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好硬着头皮拉开了他旁边的座椅,满心紧张慌乱地坐了下去。
之后班主任讲了什么?、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睛虽然?一直盯着讲台,但注意力却全在旁边。
他就像是一颗耀眼的太阳,令人无法忽略他的光彩。
班里面还有许多女生?在明目张胆地扭头看?他,丝毫不在乎班主任的感受。
甚至有几?个?男生?都按耐不住好奇心了,时不时地扭头看?他一眼,眼神中带着点打量,又带着点轻蔑与不服气。
后来班主任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用力地敲了敲讲台:“新同学有那?么?好看?么??一直盯着人家看??用不用把他喊上来站在讲台上让你们看?个?够?”
那?些学生?根本无惧班主任,更不怕他发?脾气,还有极个?别十分大胆的女生?,捧场似的喊道:“可以呀,顺便让他做个?自我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
某个?坏小子又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以后他就是咱们六号窑子的头牌花魁。”
一句话,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只有坐在他身边的她听到了,他在所有人的哄笑声中,低低地骂了一声:“傻逼。”
也?不知道是在骂班主任,还是在骂那?个?女生?,还是那?个?男生?。
不过也?有可能?是一起骂了。
起初她是没有笑,因为不觉得好笑,但是听到他这声“傻逼”之后,她没忍住笑了一下。
在她心中,他们确实?都是一帮傻逼,只不过她不敢骂他们而已。
他却毫无顾忌地骂了出来。
班主任越发?的无可奈何,为了不让自己尴尬,他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新同学:“既然?大家都对你比较感兴趣,那?你就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包括坐在他身边的她。
她还听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言简意赅:“程砚。”
说完,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一双桀骜的桃花眼中还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耐烦,显而易见是不想搭理这帮傻逼。
大家从未听过如此简短的自我介绍,不光是同学们,就连班主任都愣住了:“说、说完了?”
程砚懒洋洋地靠着座椅后背,左手搭在桌面上,右手自然?下垂,对班主任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班主任更尴尬了。
这时,班里有男生?满含鄙意地骂了句:“装逼。”
言语之间,充满了挑衅。
程砚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班主任束手无策,只好言归正传,继续刚才的话题,至于他刚才到底讲了什么?,夏梦淞也?不知道,之后的话她也?没听,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身边人身上。
班主任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然?后开始发?新书。
每个?人都得到了厚厚一摞崭新的教科书,其沉重程度不啻于几?块板砖——要么?说知识就是力量呢。
发?完书后,班主任的演讲终于结束了,今天的任务也?到此为止了,从明天起,正式开学。
交代完卫生?任务后,班主任迅速离开了教室,并?且是健步如飞,显然?是一点也?不想在班里面多停留。
知道今天要发?书,所以她特意背了个?大书包,然?而坐在她身边的程砚却是空着手来的,只能?把书抱回家。
他坐在里面,她还没收拾完,只好先起身给他让路。
然?而他才刚走?进过道,班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吴靖安双手插兜,如同街溜子似的,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别人的班级中,并?且丝毫无顾忌——在校园之王的眼中,整个?学校都是他的疆土,他想去哪就去哪,这是他的自由与权利,谁敢拦他,他就收拾谁。
在吴靖安的身后还跟着俩个?小跟班,其中一个?人的手上捧着一个?透明水杯,杯子里面倒满了黑漆漆的墨水。
程砚也?看?到了吴靖安,眼神中浮现?出了难掩的厌恶与鄙夷,却懒得搭理他,单手抱着书朝着教室后门走?了过去。
然?而后门也?有人堵着。
原本乱哄哄的教室,瞬间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感知到了,吴靖安是冲着程砚来的,但没人打算对这个?新来的同学出手相助,他们只想看?好戏。
更甚至有几?个?人已经抱着胳膊靠在了窗台前,眼神中流露着不加掩饰的激动?与期待。
唯独夏梦淞替程砚捏了一把冷汗,但也?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替他担心,根本不敢表露出来,不然?吴靖安一定会变本加厉的霸凌她。
吴靖安带着人堵到了程砚的面前,他的身高倒是不矮,穿上鞋能?有一米八,但比起程砚来说还是矮了几?公分;身型也?不如程砚那?般挺拔精悍,他瘦得像麻秆,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衣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是成千上万的高级货;长相也?不如程砚那?样俊朗惊艳,充其量也?就是个?五官端正的普通人。
但他在程砚面前却相当的趾高气昂,好像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程砚只是一个?贱民。
在他心中,这个?忽然?出现?的弟弟,确实?是一个?下等人,因为他是贱货生?的。
他和他那?个?不知廉耻的妈,一样贱,都是从贫民窟出来的穷酸货。
在六班教室中,站在程砚面前,吴靖安细长的丹凤眼中闪烁着对他的蔑视与厌恶,牵线木偶似的僵硬地扯了下唇角,露出了一个?冷笑:“我的好弟弟第一天来学校,各位一定要好好地照顾他一下。”
此言一出,教室中不明真相的学生?们开始面面相觑,青春期少年?少女们的想象力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发?挥。
他们感知到了这场好戏越来越精彩了,于是越发?的兴奋激动?了起来。
夏梦淞也?诧异地抬起了脑袋,朝着程砚投去了惊讶的目光,脑子里冒出了许多问题:他竟然?是吴靖安的弟弟?他们俩为什么?不一个?姓?吴靖安为什么?要来找他的事情?
面对着吴靖安不怀好意的挑衅,程砚只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滚。”
他的语气短促且冷漠,眼神更冷漠,双眸上似乎覆盖着一层薄冰,锋利且寒冷。
吴靖安不怒反笑,朝着站在自己侧后方的那?位手里端着墨水的男生?勾了勾手:“来,给我的好弟弟上茶。”说话时,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程砚的脸,“只要你乖乖喝了这杯茶,我今天就放过你。”
正低着头假装收拾东西?的夏梦淞注意到了,喝下这杯墨水茶能?换来的安宁只是限定在今天。
到了明天,吴靖安还是不会放过他。
程砚盯着吴靖安看?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怀中抱着的厚厚一摞新书放到了旁边的书桌上。
他看?似屈服了,准备乖乖就范。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满怀期待地等着程砚喝墨水。
其中最?兴奋的莫过于吴靖安,眼神中泛着几?近癫狂的光芒。
最?失望的是夏梦淞,她还以为程砚会反抗,没想到也?是个?怂货。
然?而下一秒,班级中就出现?了女生?的惊恐尖叫声——
程砚在放下书的那?一刻就抄起了摆在最?上方的那?本物理书,继而反手一挥,用坚硬的书脊朝着吴靖安的脑袋轮了过去。
吴靖安猝不及防,被狠狠地打了一下,然?而更令他猝不及防的还在后面——脑袋的疼痛还没过去,程砚又猛然?抬起了右腿,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腹部踹了过去。
瘦如麻秆的吴公子瞬间就被踹倒在地了,眼前还跟着一阵阵发?黑。
无人敢惹的校园之王就这么?被打倒了,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修罗似的看?着程砚。
手持墨水的那?位男生?也?不敢继续给程砚递杯子了,整个?人呆如木鸡。
程砚面色冰冷地走?到了吴靖安身边,居高临下地藐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警告:“以后,别他妈来烦我。”言必,转身就走?。
这回他再次抱着书朝后门走?过去的时候,没人敢再拦他。
夏梦淞的视线一直定格在他挺拔的背影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依旧没有收回目光。
在程砚走?后很久,教室里所有人依旧呆滞着、懵逼着、震惊着。
吴靖安最?终是被他的跟班小弟扶了起来,然?而等他站起来后,却十分烦躁地甩开了小弟的手,好像是在嫌弃小弟多此一举,顺便向别人表明被扶起来不是自己的自愿,他完全有自己站起来的能?力。
腹部被踹的地方依旧在跳着疼,像是被一万根针同时扎了,但他却强忍着没去捂肚子,不然?影响英雄气概。
然?而一直佝偻着的脊背却出卖了他的现?状。
他也?很想把背挺直,但却无能?为力,因为腹部实?在是太疼了,疼痛感甚至贯穿到了后背,还极其胸闷气短,胸膛里燃烧着针对程砚的熊熊烈火。
他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这么?大的人,真是恨不得亲手把程砚杀了,不然?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
越想,他越怒不可遏,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后,他忍痛挺直了腰板,抬手就朝着那?位手持墨水的男生?的脸扇了过去:“废物!”
其实?他平时也?是个?好勇斗狠的主,不然?学校中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畏惧他,但由于此刻身体欠安,他的力气并?不大,不过那?位男生?是个?高端演技派,并?且极其善于察言观色,挨了轻飘飘地一巴掌后,立即夸张的扭了下脖子,并?且脚下还接连趔趄了好几?下,同时还不忘了抖抖手,把杯中墨水晃得哪儿?都是,愣是把吴靖安的三分力演出了一百分的架势。
吴靖安还真觉得自己力大无穷了,一脸烦躁地甩了甩手,然?后面无表情地扫视在场所有人,狠戾警告:“今天这事儿?,谁他妈敢说出去,老子就弄死?谁!”最?后,他特意将目光盯在了夏梦淞的身上,“尤其是你!”
夏梦淞怯畏不已,赶忙埋下了脑袋。
吴靖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道:“从今天起,谁跟我的好弟弟走?得近,就是想和我对着干。”
这话是在向大家施发?命令,犹如皇帝下旨,要求所有人站在程砚的对立面。
平时在校园中,几?乎无人敢惹吴靖安,惹了他就会变成第二个?夏梦淞,所以他们当然?不会为了一个?转学生?得罪校园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