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陶家院里一团狼藉。
一个多时辰之前搭建的“滑滑梯”在将朱二郎送到井里时,就已完全坍塌。各种板子、破碗、烂罐子堆了半个院。
里正、他儿子,再加上傻叫花,三人忙了好一阵,终于将卡在井里的朱二郎吊出来,“啪”的一声丢在地上。
朱二郎还在昏迷,额上碗大的一个疤,汩汩的淌着血。
肖大郎探探他的鼻息,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气壮的很,再活一百年不成问题。”
几人歇了一阵,开始搜身。
“嘿,这孙子还带着麻绳,正好派上用场。”肖大郎将绳子一头丢给他老爹,父子二人合力,结结实实将朱二郎捆住。
便是那般折腾了一番,杀猪匠也未能醒转,如烂泥一般歪靠在桃树上。
卧房里,一盏油灯照着亮。
肖阿婶和她儿媳杏花守着陶蓁,待听陶蓁原原本本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过,肖阿婶这才长舒一口气:“原来你造那长板子是为了捉那朱二郎,我们还当你要和小满齐齐跳井……”
原来里正夫妇夜晚回到家,想到陶蓁提及造这物件儿是给陶小满玩,两口子翻来覆去半夜睡不着,担忧小满真的被送进井里。
当是时,肖阿婶又想起昨日听到的一个传闻,说是邻村有个光棍老汉筹了二十两银子,已经和官媒说好,给他配一个姓“陶”的年轻姑娘。
肖阿婶听过后转头就忘,夜里睡不着时想到这一茬,忽然惊坐起——旁的村不知,可自家才欠了人情的蓁姐儿,可不就是一个姓陶的年轻姑娘?
夫妻俩顺着当年陶蓁及笄后、自家前去陶家提亲时获悉的一些零星信息开始掰指头,掰来掰去终于算出来,蓁姐儿可不就快二十,正是要被官媒强配。
想当年陶家连自家都未瞧上,如今蓁姐儿却要被强配给老光棍汉……
一切谜团都已解开。
怪不得蓁姐儿做了好事不图回报。
怪不得她三更半夜建什么通到井边的“滑滑梯”。
定然是她不再留恋人间,救了人才不要什么回报。
定然是她去意已决,又生怕将小满留在人世间受苦,干脆决定连他一起带走。
定然是她向小满下不去手,所以才造个孩子耍的玩意儿。等小满自己“出溜”和“咕咚”进了井里,她再“扑通”往井里一跳,姐弟俩也算是和爹娘团聚了。
夫妻俩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两人再不敢停留,连同自家儿子与儿媳全都唤起就出了门。一路疾走,待终于能瞧见陶家二房的宅子,却远远看见墙头上站着个人,只当就是陶蓁,吓得连忙高声阻拦……
未成想,原来是虚惊一场。
不不,不是虚惊。
肖阿婶想到院里那昏迷着的杀猪匠,真是连连后怕。好在蓁姐儿提前有了谋划,否则让那杀猪匠半夜三更□□进来,只怕等不到第二日,蓁姐儿真要带着小满跳井。
“外头那畜生,你打算如何?”肖阿婶问。
“告官!告他向我下药,又半夜□□,企图伤害我。”
肖阿婶连忙道:“不可。”
她向自家儿媳道:“杏花,你在门口守着,若你爹和大郎靠近,就拦一拦他们。咱妇人说的话,不好让他们听见。”
杏花点点头,又悄悄觑一眼陶蓁,转身撩开帘子去了。
肖阿婶这才道:“婶子知道你念书多,书上常讲‘惩恶扬善’,可书上毕竟不同于现实。若真的告了官,你说你曾被下药,可你能跑能跳,证据呢?你说朱二郎半夜□□进来要占你便宜,可你又是清白之身,如何证明他对你心有不轨?便你是无辜的,可但凡女子牵涉进这种事情里,都会有损名节……”
陶蓁蹭的站起身,“难道我就要吃下这哑巴亏,当做什么事情都未发生,客客气气放了他?”
她明白肖阿婶话中的好意,可放了朱二郎绝不可能。
若不是她提前洞悉了朱二郎的心思,否则今夜他□□进来,对她将会造成莫大的心理和生理的伤害。他那般身形,她如何逃得了?
她坚定道:“名节什么的,我根本就不在乎。若旁人闲的慌,就让他们议论去吧。”
肖阿婶理解她的愤恨,压低声音劝慰她:“若只是议论,咱还担忧什么,这世上谁不被嚼两句蛆。你过去守孝四年不常出门,不知这世间艰险。女子坏了名声,那些恶棍闲汉就日日上门招惹你,更想要占你便宜。你能打跑一次,能次次都打跑?我并非是说要放了外头那畜生。我们想个其他名目,再将他送官,总归也要让他知道些厉害。”
陶蓁被劝得渐渐冷静下来。
她是不在乎世间人用这封建社会的尺度丈量她,可若总引来渣男扰她清静,徒增是非,却也非她所愿。
能找什么名目呢?便是判不了朱二郎一个斩立决,也要发配三千里。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刀,这畜生身上带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