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皇后坐在龙床旁边,小心地给高宗喂汤药。高宗慈和地看着她,吴皇后一边给他擦了擦溢出来的药汁,一边说:“碧灵那丫头说今天要进宫来看您。您不是说她就像女儿一样吗?”
高宗轻轻点了点头。
吴皇后喂完药,看了看屋中的铜壶滴漏。都这个时辰了,萧碧灵怎么还没有到?
那丫头前阵子因为夏初岚的身世被揭发,都城里传得满城风雨,据说萧俭打算认回夏初岚之后还要给她请封号,气得萧碧灵闹着要跟吴氏去城外的仙云观吃斋清修,还是吴氏劝她留下来的。
只不过这段时日萧碧灵躲在崇义公府里,始终不肯露面。以前最喜欢的大小宴饮一律失去了她的踪迹,上课也是请先生单独到崇义公府里教授。这次皇帝病倒,她难得从府中出来。
吴皇后正想着,女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吴皇后脸色一变,高宗闭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吴皇后不敢隐瞒,对高宗说道:“没什么,碧灵跟宫中的王美人起了点争执,臣妾正要去处理。”
高宗听完果然不悦,声音很轻地说道:“那王美人性情温婉,怎么会跟她起冲突……让董昌去把她们带来……朕要亲自问问怎么回事……”他这两日有所好转,说话虽然仍显吃力,但对比第一日,已经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吴皇后连忙说道:“臣妾执掌后宫,这件事由臣妾出面管教就行了。皇上您还在养病,不敢劳您亲自过问。”
高宗睁开眼睛看向她,口气笃定道:“皇后是县主的姨母,理应避嫌,以免偏私。”
吴皇后的手指猛然收紧,然后勉强笑道:“是,臣妾这就让宫人将她们带来……”
高宗重新闭上眼睛,侧身朝着里面:“嗯,去吧。”
吴皇后应是,带着女官走到前殿,抓着她的手腕说道:“你刚刚说那个美人说了什么?”
“王美人说县主不是崇义公夫人所出,只不过是一个下贱丫头生的,有什么资格趾高气昂。县主要跟她理论,两个人大打出手,被路过的宫人劝住……”女官小心地问道,“娘娘,现在该怎么办?”
这王美人初选进宫的时候,也颇得盛宠。但她家中是庶民,在朝中无权无势,很快就被新人代替了。但她曾为高宗生过一个女儿,所以高宗还是念着她的。她平日在宫中并不起眼,性情也算温和,好端端地怎么会招惹萧碧灵?肯定是有人故意指使的。
恰好董昌把两个人带进来了。萧碧灵一见皇后就扑进她怀里,哭哭啼啼道:“姨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这个女人妖言惑众,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她头上的花冠歪了,脸上的妆容也哭花了,显得十分狼狈。
吴皇后拍了拍她的背,目光凌厉地看向王美人。王美人脸上被抓了一道,钗鬓凌乱,比萧碧灵好不到哪里去。她道:“县主这是恶人先告状。臣妾本来在花园里采花,不过是不小心踩了一下县主的裙摆,县主就不依不饶的。”
吴皇后本想教训她两句,董昌去了后寝殿禀报高宗,来带两人进去。吴皇后也来不及交代萧碧灵两句,只能跟在她们后面,心里惴惴不安。
高宗坐在龙床上,宫人给他摆了一张小几,他刚好可以倚靠在上面。萧碧灵跪在床前,满身狼狈,高宗道:“瞧瞧你,哪有半分县主的样子?”他说完略微有些喘气,董昌连忙倒了一杯水过去:“官家,您慢点说。”
“皇上,请您重重地处罚这个王美人,她满口胡言乱语,罪不可赦!”萧碧灵大声地说道。
“她说什么了?”高宗边喝水边道,“能让你一个县主出手打人?”
王美人趴在地上,她已经许久都没有见到皇帝,连大气都不敢出。萧碧灵手指着王美人自顾地说道:“这个王美人胆大包天,竟敢说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而是个洗脚丫头生的!这怎么可能?”
高宗握杯子的手一顿,先看到站在后面的皇后明显僵了僵。他又问跪在旁边的王美人:“可有此事?”
王美人连忙说道:“臣妾是胡言乱语的,臣妾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你现在知道有罪了?区区一个美人,怎么敢如此造谣?皇上,请您一定要严惩她!”萧碧灵气愤道。
这王美人自选入宫以来,一直安分守己,平日也不是乱嚼舌根之人,怎么会毫无根据地说这番话?高宗越想越觉得蹊跷,命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王美人问话。
等出了寝殿,萧碧灵问吴皇后:“姨母,皇上是要处罚那个王美人吗?”
吴皇后看了她一眼,口气十分严厉:“你可知道自己闯祸了?为什么要跟一个美人纠缠不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吴皇后对萧碧灵一直都宠爱有加,很少有大声说话的时候。但若不是萧碧灵,王美人根本就见不到皇帝的面。皇帝生性多疑,那王美人刚刚没有急着辩解,反而遮遮掩掩的,任谁看都有问题。她只要将吴氏天生石女的事情告诉皇帝,此事其实很好求证,只要问吴氏的近身之人就能明白。这样萧昱的出身也就会被怀疑。皇上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询问她,而她只能选择说实话。
区区一个王美人,绝对没有如此心机。吴皇后知道,莫凌薇还是私自行动了。